游佳约的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就在繁华的CBD区旁边。
整条街灯火通明，行人匆匆，比小区那边热闹不少。
程漾到的时候，没找到人在哪，四处张望着准备打个电话，直到站在路边的女生和她挥了挥手。
“漾宝，这边。”一句话把她叫了回来。
游佳一身白色衬衫和牛仔半身裙，鼻梁架着黑色框架眼镜，画了个淡妆。乖巧的实习生装扮，和她平时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
好不容易只有两个人聚在一块，游佳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问：“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程漾懵了两秒，看清楚后立即比了个赞：“好看！”
游佳笑了笑，顺便把头发扎了起来：“半小时是吧？”
她看了下时间 ，计算着说：“那还有十几分钟——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去见裴亦舟？”
被人一眼看出来，程漾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又问她：“很明显么？”
游佳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明显。”
个鬼。
程漾本来就是明媚清纯的长相，看着就像没什么心眼的书香门第小姐，干净圆润的杏眼，透着十分的真诚与单纯。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张小脸上都写着欣喜，总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自然也藏不住事。
游佳记得第一次在学校小卖部里见到她，心里想的就是“这谁家的乖宝宝，我他妈肯定要和她做朋友”。
后来接触起来，发现性格和她想象中的文静内敛完全不同，就更加喜欢了。
她搭着程漾的肩膀往餐厅里走：“晚上在他家睡的？”
程漾的声音更加弱了些：“……是。”
游佳啧了一声：“可以，我很支持。”
“所以他怎么样？顶不顶？”
置于人群之中，程漾片刻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语气还有点迷茫。
在游佳看了她一下后，程漾立马摆手回应：“我和他……没做什么。”
“啊？”游佳有点失望，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他不行？”
“不是！”
“哦？”
程漾难得在她面前脸红，咳了下解释了些，游佳这才放过她，点头道：“懂了，你们差点搞上了，看不出来，他还挺能忍。”
不是第一次从她这里听到一些大胆的话，但这次主角是自己，多少还是有点羞涩。
餐厅越往里人越多，赶在游佳问别的之前，程漾先转了话题：“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做吗？”
以前游佳会叫上她来探店，去品尝自家餐厅推出的新菜品，顺便给点意见，但这里并不是她们家旗下的，印象中似乎还是对家。
游佳带着她在预定餐位坐下，点了几个招牌菜和甜品。
等服务员离开后，她才搬着椅子挪过来，道：“是有点事和你说。”
“要是去我家里的餐厅，被员工抓到再传给我爸妈就完蛋了，所以只能选这儿了。”
游佳抿了口果汁，张了下嘴又收了回去，一向自信果断的脸上露出点迷茫来。
餐厅里环境很好，不算太吵也没有过于安静，低语的人声和小提琴音交织，营造出浪漫的气氛。
她们桌上都摆着香槟玫瑰，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程漾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在她开口之前问：“是和时序有关么？”
“你知道了？”这下轮到游佳震惊了。
“不知道。”程漾眨了下眼，“但是很容易猜到。”
既然要避开父母，那就不是公事，私事的话游佳性格直爽，和其他朋友一般没什么矛盾。排开亲情友情，就只能是感情上的事了。
游佳本来还想着措辞如何开口，但被程漾这么一说，她似乎又明白了点，接着说了下去。
“昨天我和他是一起从裴亦舟那出来的，然后他送我回的家。走回去的，路上聊了挺多。”
作为这段恋情的传话人，程漾串起前前后后的线索，问：“他找你道歉了？想和你和好？”
游佳点了下头：“嗯。”
“那你呢，怎么想？”
虽说闺蜜之间向来是劝分不劝合，但程漾能看出来，游佳其实对时序还是有感觉在的。
他们大四开始谈的，一年后分手，再怎么说，有初恋的滤镜在那。
游佳迟疑了会儿，在服务员上菜的期间思索了挺久。
无果。
最后只能把玻璃杯在手上把玩，有点茫然地道：“我不确定，之前是有问题，但我也分不清是谁的问题。”
“所以你们为什么分开？”
恋爱上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是旁观者清，程漾一句话说到了重点。
游佳之前和她说的是时序控制欲太强，她不喜欢。
但过了这么几年，她也慢慢想明白，是当时他们两个都太自我，所以才越走越远。
分手之后，游佳挺少和程漾提起自己恋情方面的事，思绪太多又杂乱，她没什么逻辑地想到哪说哪。
“我记得挺清楚一件事，就是有次他来英国找我。”
游佳是在国外读的硕士。
因此他们在一起不到半年，就被迫异地了。
走之前她和时序说得听清楚，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下来。如果到时候他变心了，麻烦别劈腿，好好和她分了手再去找别的女生，否则她心里会膈应。
时序只回答她说：“不会，除非你让我走。”
相隔两地，唯一的联系办法就是手机，各种视频电话短信确实能够沟通，但是有时差，两个人忙的事情又不一样，游佳有时候上完课回来了，挺累的，打着电话就睡了过去。
关系的转变发生在研一上的冬天，游佳出去实习时意外受了伤，在医院里缝了针。
她没想着和时序说，但视频时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时序当天就在学校里请了假，坐航班去了她那。
大雪纷飞，时序抵达的时候游佳正好和一位临时碰到的男同学出来。
他看见游佳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脸色苍白，笑得很高兴。
怕打乱游佳的安排，时序也没让她知道自己来了，确认了她的安全就又搭了飞机，匆匆回去。
只是几天后，时序就莫名其妙发烧了，生病迷糊着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游佳又急又心疼，知道他没什么朋友，爸妈又没空照顾，她只得自己翘了课过去。
偏偏最早的航班都是晚上的，时间又长，奔波一趟，游佳已经疲惫不堪。
躺在病床上的时序看见她来的时候，完全愣住了，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回过神，说一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有课吗？听别人说那位教授挺严格的，请假会扣分。”
语气很虚弱，眼神却一直停在她身上。
游佳说没关系，然而时序第二天就坚持出院了，让她回去。
游佳向来有话就说，直接问：“你去找我了为什么不说？是不是看到我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心里不舒服？”
时序别过脸，很久之后才回应她：“没有。”
知道他没说实话，游佳也有点气了，问他：“那你是想让我走还是留下？要是想让我走，你说，我现在就买票。”
时序没回话，游佳跑出去冷静了一会儿，半小时后又回来了，照顾了他两天才回学校。
因为这次，游佳接着又发现了许多意料之外的问题。
比如，原来时序家里有段时间出事了，被追债的人追到门上来砸东西，但对着游佳，依旧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逗她开心。
又比如，为了过节，时序准备了半个月的庆祝计划，但游佳没能来，他也就轻飘飘地一句“好”就算了，从来不过问她原因。
游佳随口一提想去哪玩，他就兼职打几份工攒钱，给她安排最好的旅行路线。
……
时序无疑对她是十分好，但这不是游佳想要的。
他性子冷，闷骚，这点游佳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以至于让游佳以为他们这段恋情是完美无缺的，让她以为时序和她一样，在这段关系里也一直是快乐的。
“但是越是这样我就越别扭。”想起往事，游佳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单方面的付出能持续多久？对她的包容又有多大限度？
可能时序会坚持下来，但游佳不喜欢，即便她是受益者。
“我希望我们是在相处中逐渐向对方展现出最真实的模样，在了解彼此所有的优点和缺点之后，依旧能说喜欢和爱。”
她和时序分手的那天，说得很清楚：“三天、一个月或着一年，你可以有耐心这么对我，但是以后呢？你突然有天找上门来说和我在一起很累，说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那我怎么办？我这人挺固执的，只会越陷越深，与其等那天的爆发，不如现在就算了。”
她说完了，没等到回答，于是选择离开。
回忆起自己那天气呼呼的模样，游佳又觉得有点好笑。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机器人谈恋爱，只有设定的程序才会回话，别的一概不知。”
程漾也跟着笑了下，问：“那他后来没追上来么？”
游佳：“没，他要追上来了，我奶奶都能跑马拉松拿奖了。”
程漾：“……”
游佳吐槽了一句“呆子”，又感慨道：“所以说，如果谈的第一个就是和自己各方面就合得来的人就再好不过了，你想什么我理解，我的考虑你也明白。”
“不过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人人都碰上，大概总要绕几圈走了弯路才能发现。”
游佳一口气喝完了果汁，忽地想起什么，话题一转问：“裴亦舟呢？你觉得他是哪一类？”
程漾还在全神贯注听故事呢，被她问得“啊”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回应：“要说实话么？”
游佳：“当然。”
程漾摸了下鼻尖，小声说：“我很喜欢并且各方面都很合得来的那一个。”
游佳：“……”很好，她就不该问。
被喂了一波狗粮，游佳把菜都弄到她那边去，勒令她少讲话多吃。
两个人笑了一阵，终于停歇下来，游佳问她最终意见：“但最后发现喜欢的还是原来的人，也还行吧，是么？”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是在打自己的脸，毕竟她之前是信誓旦旦说了没可能。
“啊，好烦。”游佳很少见地凑过来靠上她的肩膀：“漾宝你来决定吧，我都听你的。”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动作和放松下来的姿态早就表明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程漾给她倒了杯温水，很平常地说了出来：“我觉得可以啊，不是早就说了嘛，他挺好的。”
游佳看向她：“真的吗？”
程漾点点头，认真道：“嗯。”
不过她想说的其实是，最主要的是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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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里出来，两个人都心情颇好，程漾打算打车回去，被游佳制止住了。
“马上就半小时了，你现在回家也来不及。”游佳扬了扬下巴，指了个方向，“往右边看看。”
程漾看过去，入目的就是高耸的建筑群，每栋高楼大厦都亮着灯，点缀着夜色。
而离得最近的，就是裴亦舟在的公司。
游佳拍了下她的肩膀，笑起来看着她说：
“不去接一下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