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启程回家，游佳被家里司机接走，李云霁还在Q市有事，不得不留下。于是车上除了裴亦舟和程漾外，只又加了一个周知让。

熬了一晚上的夜，周知让打着哈欠坐进车里，冷风一吹清醒了些后他四周一看。

除了前面的两口子就只有他一个人。

认识到这一点，他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起来。

不是，就他一盏电灯泡啊？？

坐在副驾驶上，程漾没注意后排的动静。她系上安全带，看到身后的毛毯，多问了句：“你昨晚上没趴在桌上睡吧？”

她走的时候人还睡得挺熟，也不知道后面醒过来了没。

那桌子对于裴亦舟的身高来说有点矮了，趴着应该不算舒服。

裴亦舟调空调的手一顿，很快回答：“没。”

说完之后觉得有点少，又加了句：“半夜醒了，上床睡的。”

“哦。”程漾点点头，正打算再多问点什么，座位中间忽地冒出一个脑袋。

周知让真诚发问：“我说，要不你们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这种睡来睡去的话题不应该留到孤男寡女共处的时候再讨论吗？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这个单身狗？

他这句话说出口，两人的目光转了过来。周知让感觉自己头上跟放了个放大镜似的，而日光正在聚焦给他点火。

“你早上没吃饱？”

“你要睡觉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周知让先回答看着不好惹的那个，正襟危坐乖巧地说：“吃饱了。”

这几天跟着裴亦舟包吃包住，金主发问自然是不能驳面子的。

回答完后他又看向程漾，猛地点头：“睡。”

以为自己说话太大声吵到人了，程漾有点不好意思，摆了下手道歉。

周知让哪还敢接，胡乱应付两句没睡意也躺尸一样闭眼闭嘴睡了。

车里一下瞬间安静下来，程漾也不好再开口聊天，只得听歌往窗外看风景。

直到红灯停靠，放在腿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裴亦舟发来简单的两个字。

Orbit：【困了？】

程漾往他那边一看，对方一只手压在方向盘上，指尖懒散地垂着，另一只在底下划动屏幕。

。：【嗯？没啊，我看风景呢】

Orbit：【那怎么不说话？】

一句话正好敲程漾心上了。

自己是在他那儿留下话痨的印象了么？

为了挽回形象，程漾解释了一下。

。：【周知让在睡觉，我怕吵到他】

裴亦舟半点面子不打算给人留，往后扫了眼，心里有了底，几句话就拆穿。

Orbit：【他装的】

Orbit：【要是真睡着了，你听到的就不是音乐声了】

。：【那是什么？】

Orbit：【呼噜声】

程漾没忍住笑了出来，正巧转绿灯，车辆通行，裴亦舟听到耳边的声音，不自觉勾了下嘴角。

因为有了人陪聊，几小时的路程也像是被大大缩短，等到导航提醒目的地到达时，程漾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车提行李回家，装了一路的周知让跟她一起，两人一前一后进小区。

过保安室时，程漾往后一看。

人行道上的玉兰树郁郁葱葱，不知何时被风吹过，落下一地的雪白。

眼下的风景和去时没有太大差别，但少了等在树下的人。

程漾盯着脚边开得正盛的一朵，后知后觉他们好像还没说告别的话。

和上次在酒店里看着裴亦舟走不一样。那回知道他有行李没拿走，肯定会再回来的。

但是现在呢？

除了微信里面躺着的联系方式，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牵扯了。

游佳曾经和她说过自己有一段时间很排斥交朋友，因为厌恶在建立亲密关系之后又不得不和人分开的感觉。

那时候离别的痛苦会比索性把人当做萍水相逢的过客强上百倍。

程漾一直热衷于与人为善，只要是别人主动想和她成为朋友的，她都几乎来者不拒。

她从来不觉得如果后来双方因为各自人生轨迹不同需要远离有什么不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圈子，如果不得不分开，那我祝你一帆风顺，前程似锦，同时期待未来某天能够再次相遇。

但今天不一样了。

程漾低头看了看手机。

没有新消息弹出。

她好像。

有一点感觉到那种所谓的痛苦了。

推门回家，程漾环视一圈，家里没有人在。

没了人监督，她也不急着放行李箱了，把东西往玄关处堆着，换了鞋就直奔沙发躺下，半边手脚撂边缘枕着，然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从角落扫到吊灯，又从吊灯看到反光的玻璃窗，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在酒店、海边还有公园的场景。

她看得专注，也没注意到从二楼倒下了一片黑影。

“出去玩一趟回来还变了个人了？”

头顶突然响起一句，程漾倏地坐了起来，看到面前腰板挺得笔直的人才松了口气，道：“爷爷你走路怎么没声？”

老人家在她对面坐下，喝了口枸杞茶，不急不缓地回答：“我走路没声？我看是你魂不守舍。”

他老早就在二楼瞧见送他孙女回来的两个男生了，行为举止倒还知道保持距离，就是长相太过于张扬，在路边停一会儿，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小姑娘。

尤其是高个一点的那位，从头到脚一身名牌，看着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公子哥。

程漾和她爷爷斗嘴惯了，被说了也不放在心上，她把散着的头发扎起来，转移话题问：“奶奶去哪了？”

“去超市了。”

程漾反应极快：“所以爷爷你是在家等我回来？”

老两口逛超市一般都是手牵手一起去，今儿没去，程漾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原因。

只见她爷爷转身开了电视，悠哉游哉地回答：“我可没这么闲。”

这句话一出口，程漾就更加肯定了。

老爷子嘴硬这事是全家人都知道的。

那点离别愁绪因为她爷爷一扫而空，程漾来了干劲，提着行李上楼，迅速收拾好东西，把在那边买的礼物一人一份装好送货上门，才静下来陪着人看电视。

她习惯性跟着点评，被她爷爷一句两句回怼过去。

两爷孙处得和小学生似的。

直到接近中午饭点奶奶回来，家里的氛围才平和了些。

“奶奶这土豆要切片还是切丝？”程漾站在水池边，边洗边问。

奶奶瞧了一眼，笑呵呵答：“在那边学的做菜？你会哪样就哪样做。”

“没，我好像都不会。”程漾摸了下鼻尖，一五一十回答：“我只是问一下您。”

奶奶：“……”

坐在客厅的爷爷听到这话，扬声来了句：“别在厨房给你奶奶添乱，要闲着没事，就去把饺子给隔壁送一份去。”

饺子是程漾奶奶亲手包的，虽说算不上贵重，但老人家注重邻里之间的氛围，互送些东西是常有的事。

程漾听话端了一盘子出去，到了门口才想起来

——“隔壁不是搬走了吗？”

厨房里的奶奶回应了她：“你出去这几天又来了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