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祈允完全不明白自己穿个衣服，怎么就得罪她了？

等了几分钟，见程漾是真的走了，他才自己打了一辆车回来。下了车，他直奔家里，准备回家找人算账，气鼓鼓地跑过去，却发现这人就站在门口。

他们小区的住宅都是独立单栋别墅，沿着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建立，两边除了绿植，就是各家各户围着白色栅栏的庭院。

而程漾此时就在庭院外面徘徊，见他来了，赶紧把人拉了过来，招呼道：“弟弟，待会儿要是爷爷骂我，你帮我两句，回头微信转你报酬。”

程漾爷爷和出版社的社长是老朋友了，平日里她爷爷就通过这位来了解她的动态，因此想都不用想，她辞职的事一定早就都倒出来了。为了不至于被骂得太惨，她只好提前做好准备。

“知道了知道了。”

有事叫他弟，没事叫他大名。

程祈允摆了摆手，早就了然于心。

接着他们姐弟俩在门口互相给彼此打了下气，程祈允先推了门进去。

程漾趴在门上听着，没听到什么动静，没多久，这人端着一碗饭出来，边吃边对她说：“进来吧，他们好像还不知道。”

“真的？”

程漾半信半疑地换了鞋进屋，一眼就看到她爷爷正坐在沙发上拿螺丝刀在修理收音机，脸色平静。

看来是真不知道，不然老爷子早就吼得她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趁着这一片刻的安宁，程漾笑着打了声招呼，悄没声息地想溜进卧室。然而步子都踩在门上了，却被她爷爷一声喊住了：“在外面吃完回来，看不上家里的饭了？”

知道这话是在点她，程漾立即站直了回应：“没，还没吃呢。”

“那还不过来？要我端过去给你？”老爷子把手上的收音机一放，慢步走向了餐厅。

程漾马上搀扶着跟过去，在饭桌旁坐下后，又帮两位老人家盛了饭。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而且一看就知道每盘菜都是她奶奶亲手下厨做的。这种的规格对于家里有两位节俭惯了的老人来说，只有在重要日子才会出现。

程漾大概猜到他们已经提前知道自己会回来了，但是两位全程都没说其他的话，她奶奶只顾着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老爷子自己喝着酒就着小菜，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饭后程漾帮着洗了碗筷，等着全家人都坐在客厅安然无恙看电视了，她才回了房间整理行李。

她带来回来的东西没多少，除了电子产品就是书，连衣物都没几件。

挂好衣服后，她又拿着从仓库里找出来的离职礼物塞进了书架上。把书按照高低次序排好，一路看过去，最后目光停留在最中间隔间的相框上。

相框是她爷爷用胡桃木自己做的，里面有好几张拼凑在一起的照片，从程漾高中毕业到后面入职，每个被认为是重要人生节点的日子都记录在其中。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注意到这里了，照片摆得歪歪扭扭。

程漾打开压着照片的玻璃，一一拿出来放平整，思绪仿佛也跟着这些跳动。

她大学毕业后是先进的公司，后面才去的出版社工作。说实话，两个地方待遇都不错，名声大，升职也快，再加上同事氛围好，几乎都可以算是理想中的环境。

只不过她心里清楚，自己做这些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一个压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姐！”程祈允忽地敲了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漾把相框摆好，走到床边，道：“直接进来，门没锁。”

程祈允捧着一个差不多有半个人高的大箱子进来，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谈姝姐姐给你寄过来的，早上签收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谈姝姐？”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从嘴里说出来时，程漾还觉得有点拗口。

“嗯，不过她不是要去国外了吗？怎么现在给你寄东西？难道是要你保管什么？”

程祈允左看右看，看不出来什么。程漾从桌上拿了小刀，直接划开。

大纸箱里装着一个她老早就想买了的switch装备和显示屏，除此之外还有用丝绒盒子装着的一条项链。

项链设计精美，和市场上的款式看着不同，程漾拿着挂坠看了看，发现里面有刻着她的名字。

再看向礼盒，下面压着一张卡片，是迟来的生日祝福。

“哇，这不都是最新款的吗？”程祈允对项链没兴趣，把游戏机翻了出来，兴奋道：“借我玩两天吧姐。”

程漾没注意他的话，收好了东西，冷静地在手机上搜出了谈姝的联系方式。

没着急发消息过去，而是往前翻了翻和对方的聊天记录。自从六年前后，两人的对话几乎就只有每年的节日和生日祝福。

此外大多时候也是程漾主动问起她的工作生活情况，但每次也都是聊了不过三四句就因为各种原因中断了。

今早上谈姝已经给她发了一条问她快递收到没，只不过因为辞职了消息太多，都被压了下去没看到。

指尖停在对话框上，程漾想了想，最后发了一个问候的表情包过去。

没想到那边立刻给了回复。

谈姝：【快递收到了吗？项链是之前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在自己工作室做的，但是因为打样设计花了点时间，所以现在才送过去，希望还能给你带来祝福。】

对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程漾看过去几行字的时候，仿佛谈姝就在耳边用清甜的嗓音在和她说话。

。：【收到了，项链很漂亮！谢谢谈姝姐，不过……】

这段话还没打完，谈姝像是能够猜中她的心思一般，又发了一条过来。

谈姝：【游戏机和显示屏是我还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你也一定要收下呀！】

因为比她年长两岁，谈姝一直扮演着姐姐的角色，几乎都是在帮她，但从未提出过请求。

那应该不是普通的事。

程漾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没等她思考出到底是什么，谈姝就给出了解释。

似乎是怕打字说不清楚，她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纸箱子里面还有一些礼物，是准备给你的家人的，感谢他们之前款待我。至于想请你帮的忙，是想让你替我去见一个人，因为只有你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所以只好请你了——李云霁，你还记得吗？”

李云霁？

程漾又听了一遍语音，确认了自己应该没听错名字，但不太放心，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

。：【谈姝姐，你说的是李云霁吗？】

谈姝几乎秒回：【嗯，就是我当初表白的那个男生，你看到过的。】

程漾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一时间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九年前，程漾还在上高一的时候，意外撞破了一对高三生在天台的谈话。

男生是文科班以校草学神出名的李云霁，而女生正是理科老师眼中的好苗子谈姝。

几乎从一进高中起，谈姝和李云霁这两个名字就时时在各个学生耳边环绕，比如他们每次各科排名几乎都是第一、某次九校联考又创历史新高、竞赛又拿了什么奖诸如此类话题，总是被老师们反复传诵。

性格温顺，脾气又好，学习更不用说，两人完全是别人家孩子的完美形象。

因此当程漾看到两个学校风云人物的人牵着手时，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震撼。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似乎是谈姝的一厢情愿，李云霁礼貌地拒绝了告白，松了手转身就离开了。

而程漾就这么认识了谈姝，成为了她唯一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

再后来他们高考毕业，谈姝鼓起勇气想要再试一次。看她害怕，因为撞破表白而心怀愧疚的程漾便和她一起去了李云霁的家。

两个人那天顶着烈日站在小洋房的楼下，谈姝站在前面，她就在后边一边吃雪糕一边给人加油打气。

最后表白的话成功说出了口，程漾大声欢呼。

只不过因为害羞，谈姝一说完就跑了，只有没反应过来的程漾一个人站在原地。

等会儿，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回忆到这里，坐在地上的程漾猛地直起了身。

一连串画面挡都挡不住地闯入脑海。

她那时独自站在楼下，一手拿着吃了一大半的西瓜夹心雪糕，一手拿着谈姝没给出去的情书。

片刻后，没等到李云霁，一个穿着黑t的男生打开了二楼的窗子，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对她说：“喂，那个吃雪糕的，我哥出去了不在家，你的表白我帮他收到了，你叫什么名，我回头告诉他。”

“还有，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擦擦嘴，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吃了个人。”

男生说话的声音仿佛再耳边萦绕，懒散又带着点欠的语气越发熟悉起来。

等记忆中对方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时，程漾直接站了起来，把旁边捣鼓游戏机的程祈允都吓了一跳。

难怪她觉得熟悉！

那男生不就是她今天在地铁上碰到的自恋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