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将军的脸上布满愁色，苏府男丁稀少，他有四个儿子，可都到这把年纪了也才只有两个孙儿。他是一直遗憾，想要多几个孙儿的，虽说王曼琴已有身孕，可这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的第一个孩子，说不定也是个孙子。

他感到十分的难以抉择。

苏母亦是，她先前曾经应过木儿纳沈虞为妾，亦知木儿有多爱她，若木儿知道自己的孩子被父亲母亲擅自决定落掉，他将会何等的怨恨。

二老在房中满面愁云，王妈候在一旁，等待他们的艰难决定。

“可是......周老爷那边......如何交代？”

苏老将军是十万分的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是苏木现在连下聘都未完成，都只是双方的口头约定，更何况目前形式如此不明，周家摇摆不定，若因为此事而被周家拿了把柄，毁了婚约，那苏府将得不偿失，更莫谈未来。

“老爷，你是说想让虞姑娘生下来？”苏母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紧紧的盯着苏老将军的眼色。

“我当然想，只是担心周老爷那边借机将木儿的婚事作罢，那咱们前面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了嘛！”

苏母叹了一口气：“唉，萧延的信还没来，若是来了咱也能好做判断，眼下的局势，我们是一点都不清楚啊。”

“是啊，太被动了。”

王妈见苏老将军犹豫，在旁怯怯的提了一个主意：

“要不，咱们等等萧延大人的信？也不差这一两天。正好让虞姑娘也先缓缓情绪。”

苏老将军捋捋红须，思考了一下：“也好，木儿走了两天了吧，萧延的信也该来了。”

再等两天，再等两天就知道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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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灵开始每日都来下厢房陪沈虞，她在西厢房已无重要的事可做，目前，她最重要的事就是先给沈虞补身子。

万一，老爷夫人让生了呢。这可是小公子的第一个孩子。

“虞姐姐，王妈怎么说？我不敢去问她。”

沈虞喝着清粥，似是异常疲惫，脸色暗淡，看不到一点光。

“王妈说让我等两天。”

玉灵转了转眼睛：“等两天？等甚呢？”

“不知道......”

“等周氏回来商量？不应该啊，周家那边肯定不会同意的。”

玉灵还是想不明白，连老爷夫人都做不了决定。

“玉灵，王妈叮嘱了，此事万不可声张，免得影响了小公子和周氏的婚事。知道吗？”

沈虞脸色平静，叮嘱着玉灵，她已经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苏府，交给了老爷和夫人，不愿再去思考太多。

“放心吧，虞姐姐，我定不会说的。除非老爷夫人允你生了，那我可要在府里挺起腰杆子说了。”

说到这里，玉灵一下子哀伤了起来：“要是能让你生下来就好了，我就有小侄女了......”

沈虞笑笑：“傻瓜，我还等着你给我生小侄女呢。我怕是......难说了。”

沈虞的命运和玉灵的命运不同，只是因为她爱上的是小公子，若小公子是个平凡人，那便好了。

这“门当户对”就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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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林萧延的信终于到了，苏老将军和苏母将书房的房门关上，遣走了屋内的下人，二人神色凝重的打开了信。

苏老将军一字一句的认真看完，将信递给了苏母，神色失望的坐了下来。

苏母速将信全文细阅，面色也跟着开始落寞。

“还是不行啊......”

苏母低头掩面，似是泪水即将落下，这可是她的宝贝小孙子啊。

林萧延打探了周氏在京中所为，确实与荣世子走的相近，荣世子似乎亦是对周氏动了心，有了丝丝念头，赢妃娘娘从中推波助澜，这才又将周氏继续留在了京中，中秋赏月，不过是给他们再多一个见面的机会罢了。

周家避着苏家的原因找到了。这段联姻，岌岌可危，若周氏成，那沈虞到是确实可以将孩子生下来。

但，林萧延的信中还提了，淳王爷似是态度不明，有可能会瞧不上周家这个商贾世家。将赢妃娘娘送与皇上是一回事，给自己的儿纳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他又不想得罪赢妃娘娘，虽说赢妃娘娘是他精心筹划送到皇上的床上去的，可如今赢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受宠，颇有话语权，淳王爷往后还要用她。

这是一种拉锯与权衡的交易。

苏老将军抿了抿嘴，目光定在了一处，幽幽的说道：

“若是淳王爷不允，那周氏势必会退回辽城，她与木儿还是会完婚的。”

“是啊，那虞姑娘这孩子，还是不能生。”

屋内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静，二老扶额掩面，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苏母将王妈唤了进来，王妈一看，便知不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虞姑娘若有什么要求就让她尽管提吧，能满足的我们尽量满足，别亏待了她。等木儿回来，我们要将一个完好的人交还给他。”

完好，还能完好吗？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王妈神色凝重的来到了下厢房，身后还带着玉灵。

沈虞拉开房门，见到二人，便知了结果。

王妈步入房中，缓缓坐下，将双手搭于台面，亦唤沈虞坐下，玉灵候在一旁。

“虞姑娘，老爷夫人决定了，孩子不能留。周氏可能中秋节后便会回来，怕因此误了小公子的婚事。”

沈虞面无颜色的答道：“奴婢知道。”

时间仿佛停止，玉灵一旁悄悄抹泪，她坚强的姐姐就这么冷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叫她好不心痛。她想说些什么，想为她做些什么，此刻却身子嘴巴怎么也动不起来。

三人沉默的许久，王妈亦是难过不已，可她是府里管事的，这也只是她的份内事，她无权做决定，亦无力为沈虞遮风挡雨。

若是小公子在，或许亦会是同样的结果。

谁能与命运抗争呢，谁能做到抛开苏府的命运而不顾呢。

是谁要的这命运呢。是苏府上下的所有人。

沈虞缓缓的抬眼，望着王妈，提出了一个恳求：

“王妈，中秋节快到了，我想......与孩子过个团圆节再叫他走......”

沈虞的眼泪如决堤般涌了出来，她轻声抽泣，在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她肚子里的是她的骨肉，母爱在这一刻无情的蔓延。

王妈眼眶亦噙满了泪，她将头上仰，不叫那泪水流下来。玉灵在旁哭出了声。

一双温柔的手搭在沈虞的肩上，王妈拍着沈虞的后背，望着她心疼道：

“好孩子，我答应你。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没有了......”

沈虞不停抽泣，手掩于面，又哭了许久。

“我想，让你搬回西厢房住，让玉灵在那边好好照顾你。你在西厢房安心等小公子回来。”

王妈伸手擦了擦沈虞脸上的泪，又认真的接着说道：“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虞抬起脸，认真的望着王妈，似乎盼着她脸上会否浮出一丝丝希望。

“虞姑娘，你的生辰八字可是九月初三？我见你之前入府登记的时候，府簿上的生辰似乎写的并不是九月初三。”

沈虞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疑惑道：“什么？九月初三？不是啊？”

“那就对了。你可以搬回西厢房了。”

“这......”

玉灵惊呼：“难道上次说虞姐姐和小公子八字不合，是他们胡诌出来的八字？”

王妈叹气的看了一眼旁边惊呼的玉灵，她总是这么大惊小怪，教育了那么多次，仍是如此。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压不住事了。

“嗯，为了让你搬回西厢房，搞清楚这件事，我特意去查了一下府簿，又盘问了一下下面的人，至于是哪位你们就别打听了。”

“这有什么需要打听的，不就是厨下的张嬷嬷么。就她家婆婆会算命，府里哪个不知道。”玉灵气愤的攥紧了拳头，接着说道：“我还以为虞姐姐的八字是从府簿上拿来的呢，不然我早就找她去了。”

“放肆！不是张嬷嬷。别胡猜了。”

“那就是辛怀！她上次还陷害我偷虞姐姐的锦绣金镯呢！要不是虞姐姐叫我忍着，我肯定要将她揪出来还我清白。”

玉灵不依不饶，定要辩出个真相。

“住嘴！此事莫要再提了。今日你就帮着虞姑娘搬回西厢房吧。另外，莫要声张，既然留不住了，就悄悄的吧......”

是啊，若是能留住，那准是会大张旗鼓的庆贺，庆贺小公子要诞子了，庆贺老爷又要抱孙子了。

关于辛怀，给张嬷嬷递了沈虞的假八字，张嬷嬷都招了。只是王妈不忍将她逐出府去，都是苦命的人，无父无母的，好不容易有了苏府这个依靠，若是流落街头，以她这样的性子，怕是在外肯定会走上歪路。

想到这些，王妈那颗善良的心，又将她包容了下来。

王妈看了一眼屋内，这是一间幽静的小房，靠着苏府最边的院墙，沈虞将屋内收拾的干净整洁，窗边的书桌上摆满了物件，想必是每日静心于此处，只专注自己的事，从来不出去招惹他人，在府里行事小心。

只不过是因为得了小公子的宠，便平白在自己的生命里种下了这些个苦难。

王妈见沈虞逐渐平静，站了起身：

“今日就搬吧，先过去住几天，等中秋节过了......玉灵，往后你好生照顾虞姑娘，你俩在西厢房也算是有个伴，互相照应。”

说着王妈便走出了房门，留玉灵在屋里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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