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一听，立马从榻上坐了起来，挺直了身子探过来询问：

“当真有这说法？”

“当真。而且不止一人提起。怕不是空穴来风。”

在这两位妇人眼里，小公子的安危怕是一百一万个沈虞也顶不上。更何况，别的可以不理，这个可真不能不信，苏母可是个虔诚的佛弟子，每年都要去灵光寺上香拜佛，求的就是一个家人平安。

“那这怎么办，木儿现在可是上心虞姑娘的紧呢？这要再这么下去，怕是弄不好要出大事呢！”苏母首先想到了儿子如今迷了进去，怕是真会出什么事。

王妈也担忧，毕竟苏木是她一手带大，苏母说的没错，就相当于是她半个儿子了，从小可是疼的要命，尽心尽力的带大，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也是费了不少心血。小公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苏母了，王妈也是第一个不答应。

王妈：“要不，问问老爷？叫老爷拿个主意？”

苏母：“行，就叫他拿主意，毕竟木儿还是听他爹的。”

于是二人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苏老将军一听，还有这事？这到是十万分的意外。虽说木儿那里比较棘手，但是这事也不能不当回事，毕竟在战场上杀敌的人，容不得半点闪失，失败与胜利的决定就在那一瞬间，一个闪失轻则受伤，重则丢命。苏木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苏老将军对他亦是寄予了厚望，还盼着他与周氏攀龙附凤，开枝散叶呢。

“分开！必须分开！”

苏老将军思索了片刻，便斩钉截铁的做了决定，这必须不能冒险，还是不能叫他们俩再在一起了，毕竟这个沈虞已经搅的满城风雨了，这次又出了坠崖之事，难保苏老将军现在也要开始多想。

“王妈，你去通知虞姑娘，叫她马上搬到下厢房，不能耽误！就今天！......另外嘛，往后虞姑娘的月钱照付，她跟景儿的买卖，她愿意弄就让她继续弄，其他粗活也不用她干了，咱养着她还不成么，毕竟景儿那边还是需要她的。但是通房丫鬟是不能再做了，免的伤了木儿的身子。”

“这样好，这样也叫木儿挑不出什么来，毕竟咱对虞姑娘也是仁至义尽了。”

苏母认为苏老将军的这个安排甚好。

王妈：“那小公子那怎么说？”

苏母：“我去说吧。你说他肯定不听。”

“哎！那我去通知虞姑娘了。”王妈领了命，便退出了书房。

苏老将军又和苏母在书房议论了许久。

-

王妈带着下厢房的一个丫鬟一起来了西厢房，今天就直接帮沈虞搬了。

王妈喊上玉灵，一起进了小公子的房间，坐在了榆木桌边，玉灵和下厢房的丫鬟站在两旁。

沈虞正在埋头作画，双袖襻起，手臂上还能清晰的见到划痕未痊愈的痕迹，额上也还有一小道浅浅的印子。

沈虞连忙解襻，将袖子退了下来，走过来道：“王妈，你怎么过来了？”

见沈虞醉心画作，王妈心中也是庆幸，至少她的世界里没有全部都是小公子，可小公子就不同了，这更让她感到担忧。

“虞姑娘，今日老爷跟夫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将你调到下厢房，以后小公子的房里就不用你伺候了。念在你先前伺候得力的份上，夫人允你往后月钱照领，府里的其他活也不用你干了，你就好好跟着三公子做衣店的事吧。再者，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也不用跟其他丫鬟混住，方便你的创作。”

“这......”还没等沈虞反应，王妈又继续说道：“现在就开始搬吧。”

玉灵惊呼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小公子知道吗？”

王妈：“这是老爷和夫人的决定，你帮着虞姑娘也一起搬一下吧。玉灵，你继续留在西厢房伺候小公子。旁的事莫打听。”

沈虞怔怔的呆在原地，但是王妈已经把话说完了，她也没有理由再去挣扎什么。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也来不及多想，只知道现在就要开始搬了，没有给她半点时间，甚至，或许，连小公子都不知道这事。

玉灵也是一样，刚反应过来，这太突然了，但既然是老爷和夫人的安排，她眼下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沈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有自己一个带锁的柜子，和几件衣服，旁的只剩下她那张书桌和书桌上的物什。

“王妈，我可以把这桌子和笔墨纸砚带走吗？”沈虞问道，

“可以，老爷夫人说了，往后府里的其他事你也不用做，你还画你的画，书桌自然是可以带走的。”

“谢王妈。”

沈虞这下就放心了，这书桌，是她的未来，这书桌，是小公子送给她的。

玉灵唤来两个壮丁，帮着沈虞将这书桌搬到了下厢房她的屋内。

这是一间还算明亮的屋子，窗外正好对着一棵桃树，现在正是桃子结果的时候，树上挂着黄绿色的小桃。再过去便是苏府的院墙，这个位置的厢房到是清净，沈虞心里也比较满意。只是突然搬离，不知小公子那边会如何。

玉灵帮着沈虞将床铺铺好，这也是一张崭新的木床，屋内的摆设也能看的出来都是新的，新的铜盆，新的面盆架，新的小圆桌，桌上放着一套新的茶具，还有一个新的橡木柜子。

这不是一个普通丫鬟的规制，沈虞心想，苏府也是有心了，并没有亏待她。

“虞姐姐，这屋子不错，怕不是下厢房最好的一间了。王妈对你还是很好的。只是小公子那边不知道会怎样，老夫人应该会去跟他说的吧。只是玉灵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这么突然。”

玉灵坐在铺好的床上，在和沈虞说话，西厢房那边她也不管了，沈虞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茶具，用手摸着茶碗的边缘，若有所思的样子。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沈虞淡淡的道，

“肯定是，只是这么突然，会是什么事呢？”

玉灵蹙着眉头思考，脑中搜索着近期府中发生的事情，突然想到：“难不成苏老爷真的信了那些鬼话？”

“什么鬼话？”沈虞问道，

玉灵站起，走了过来，靠着桌边也一起坐下：

“虞姐姐，你整日闷在房中，当然不知道，而且，这些鬼话肯定也不会传到你那去。我到是知道，但从来未跟你提起过，免的你和小公子听了难受。近期......府里传，说你跟小公子八字不合，说你......克小公子。我当他们是嫉妒胡诌，便未曾跟你提起。”

“那便是了。”

她和小公子的未来，可能就断送在这些鬼话上了。哪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呢，即便是周氏，八字若是不合，估计苏老爷都难同意吧。

沈虞一边想着一边安慰玉灵：“若真是八字不合，那也是应当的。我不能害了小公子。”

玉灵：“那......虞姐姐，你的生辰可有给过王妈吗？”

沈虞：“给过的，入府登记的时候给过。府里每个人的生辰八字王妈那里都有。”

玉灵：“那就真是......没办法了。老夫人最相信这些。当然，老爷也一样。”

玉灵气馁的低下头去，摆弄着衣角，没想到，小公子和虞姐姐会八字不合，这是怎样的孽缘啊，为何老天爷就不能给他们一个完美呢。

-

“什么？虞儿已经搬到了下厢房？你们怎么不先问过我？”

苏木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只能接受。才十八岁的他，无力抵抗天意，亦无力抵抗爹爹。

“木儿，这事就只能这样了，你跟虞姑娘缘分薄，也不是我们不让你们在一起，先前母亲都已经答应你了，对不对？......只是现在......实在是天意难违。你放心，母亲将虞姑娘都安排妥当了，给了她一间最好的厢房，她依然可以留在府里，跟你三哥学做生意，亦不用做甚粗活，月钱也照领，母亲，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

苏母竭力安慰着苏木，她知道，对苏木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决定，也是一个很大的转变。他有多爱这个姑娘，她都知道的。只是此事已成定局，苏老将军那边肯定不会再同意他们在一起，能允许虞姑娘继续留在府里，已是最大的仁慈。当然，这也是看在苏木的份上，主要还是怕他过度伤心，凡事都需慢慢来，硬刚则断的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

苏木脸上的苦涩久久不能散去，老天爷竟然这样捉弄他，让两个人相爱，又让两个人相克。

“木儿，那你房里......要不，还是让辛怀回来吧，你屋里始终需要个人，本来想着是让玉灵来伺候你的，但既然她跟石头相好了，咱也不便将他们拆散。”

“不！不用！我不需要！”

苏木本能的拒绝：“我谁也不要。”

如果这是命运，那我便接受命运，但若要我玷污爱情，我宁可孤独终老。

这应该就是苏木的心中所想吧。

苏母看着痛苦又坚决的苏木，心中感慨万分，叹息一声：木儿已经委屈自己去娶一个不爱的人，而今难得遇到沈虞这样的女子，却最终二人是这样的有缘无分。

西厢房恢复了几个月前的模样，再也没有人嬉笑打骂，再也没有人甜蜜相拥，在晨光交错间，剩下的只有院里的那棵老榆树，一年四季见证着这里的光景。

——谁也挣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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