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可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很容易就能被旁边的人听见。

“你的同伴眼光不错。”

店主很喜欢银枝所说的话。

“你问问他，要来我的店里当员工吗？”

“......不问。”

凯卢姆果断拒绝，他匆匆清点完店主推来的钱袋子，便收着它，转身带着两人离去了。

身后的店主瞧着他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露出的嘴角上勾起笑意，在此停留一会后，听见从另一边传来的声响，便打开身后的休息室门，走了进去。

而在另一边。

“你走那么快干嘛？”

科尔顿还没来得及看完就被拉走了，颇有些抱怨地询问凯卢姆。

“你想看以后也有机会。”

凯卢姆边走边回答。

“嗯？还要再来吗？”

银枝可是看着凯卢姆把手里东西都卖出去的，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要来。

“即使在其他地区，我们也可以寻找到这家店。”

凯卢姆开始耐心解释。

“看见门口的图案了吗？那是她绘制的传送魔法阵，所有的店铺连接着一个休息室，每当有客人上门时，她就能直接去往那个空间迎接。”

“感觉会很辛苦。”

“不会，能找得到她的人很少。”

“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

银枝听着两人的谈话，觉得店主的行为有些耳熟，他仔细一想，才发现她居然跟网游中定时刷新的、兑换商店的npc差不多。

“噗嗤———”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总而言之，三人有了钱，买了衣服，租了酒馆提供的房间。

如果说起第一件要做的事情，那就是银枝去追求起自己外在的［纯美］、科尔顿终于换掉了破洞衫、凯卢姆剃干净自己脸上打结的长胡须。

后者看起来终于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对比起来，他之前像是个历经生活毒打的中年大叔。

“你这样出去在教廷骑士面前晃一圈，他们都认不清楚你是谁。”

科尔顿看见凯卢姆剃了胡子忍不住这样评价。

反差大到如此地步。

银枝的精力总是充沛些，在两人为难得的休息而在椅子上长坐不起时，他还能知会一声后，兴致勃勃地出去游荡。

夜晚与白天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他走下楼梯，酒馆里有一桌桌人推杯换盏、豪迈地往自己口中倾倒着橙黄色的酒液，与身边的同伴高谈阔论起自己的经历———其中不免掺杂里些夸张的手法。

早市、晚市，街道上总是有人在的。

银枝路过几个小摊，取了一些从未尝试过的小食，也带了些给两位同伴。他仰头，不经意间发现灯的材料并不是常见的电力，而是利用一种小巧的道具收集起空气中流动的火元素

连日常的器具都如此陌生。

银枝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没看过这个星球。

怎么说呢？比起科技发达的、已经连接宇宙的其他行星来说，这个注重职业天赋更甚于智慧的星球，显得有些原始了。

但它仍旧是一个星球。

人们仍然以自己的方式在上面生存。

银枝回忆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或许那并不实际，也不能算是什么能说出口的事实。

*

原本在稀世难得号上的红发骑士陷入深眠，意识飘荡在广阔的宇宙中———他像是看见了一个虚幻的场景，又觉得那景象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投射。

......悬浮在空中的镜子不曾倒映出什么，活着的生物看见它时，都慢慢定住脚步，面露痴态，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一圈，又一圈，它们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作为生物的本能，不吃不喝地在这里不知道待了多久。镜子中的所见不会回应它们，而它们心甘情愿地将皮肉的需求无视，慢慢躺倒在这里。

真是一场盛大的祭祀，每个信徒都痴迷于此，不愿离去。

银枝恍惚地上前，想要触碰那看不清面容的白色虚影———他心目中爱与美的化身[伊德莉拉]。

祂无疑是美的，有着洁白到不曾沾染一丝污秽的长发、似乎用鲜花拼接而成的长裙、伸展出来的莹润手臂。

银枝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下意识地觉得，那上面一定带着温柔而怜悯的笑容。

“[伊德莉拉]女神———”

一种轻轻的、带着蛊惑力的声音自银枝耳边响起。它不知从何处而来，透过浑浊的空气，准确无误地投送到银枝的耳畔，呼唤着虔诚的骑士去往祂身边。

银枝持枪的手松懈了一下，复而又愈发收紧。

他沉思了一会儿，单膝下跪向着祂行了一个骑士的礼节，张口的却是坚定的拒绝。

“神啊，请原谅我。”

“我渴求您的注视，追寻您的踪迹。”

“我深知人类并非完美之物，希望将[纯美]散布于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为祈求之人带来希望，将深陷罪恶之人拉出泥潭，让郁结之人感受到美的存在。我知晓自己的不自量力，也知相比于浩瀚的宇宙，我渺小得无法看清。”

“但总该有人去做这些的，只有[纯美]的种子埋在这些无法看清的角落，才会有生根发芽的可能性，才会感染着其他人也散播这些种子。”

“现在的我并不够[纯美]，也希望继续自己在宇宙中散播[纯美]旅程，淬炼自身直至最后一刻———现在的我并没有侍奉您左右的资格，请原谅我。”

他无法说出什么华丽的话语了，急促而热烈地想向祂剖白着自己的心意，又惭愧到不知所措。虔诚的信徒讲述了自己的理念，却又害怕这些事情在神的眼中过于浅薄。

那双翡翠绿的眼睛中，流露着无法言说的歉意，随便一个不是聋子，或者不是瞎子的人过来，想必都会不自觉地心软。

祂默然无言。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几分钟，祂的身影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另一端的呼唤，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追踪已久的巨虫降落至一个星球上。

或许是[纯美]的指引，他看见了自己追踪的虫群。

随着它们，自己来到此地。

*

“诶——，哎呀————”

现在可能不是胡思乱想的好时候，银枝只是出来一会儿，就看见一道黑影飞来，他伸出手稳稳接住，将人放下。

“谢谢啊。”

这人只是路边摆地摊的职业者，飞来不是因为什么爆炸的离奇缘故，而是因为前面发生了纷争。

“你说他们打架怎么就不知道找个空地方呢？”

顺着那人的手指，银枝看见了两个对峙的家伙———一人手持长鞭，鞭子上火焰肆虐，从那人手上蔓延；一人肩抗大锤，“噼里啪啦”的闪电自上面出现，引得无数人远离此地。

“喂！你这家伙怎么不讲道理！”

银枝听见一道声音，似乎格外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