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种岛就把喇叭关掉了，因为接下来的话没必要让看台上的同学们听见。

“你看，我找机会夸了你两句。”种岛这么说。

幸村不为所动，纠正他，“是夸了所有领悟阿修罗神道的人。”

“确实是这样，”种岛倒是没反驳这句话，“可我只拉着你的手。”

“好吧。”幸村从善如流，“前辈，谢谢你的认可。”

“那快告诉我——”种岛一副这对我真的很重要的表情，“你趁我听不见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我当时说……”幸村没有说自己其实什么都没讲，而是在垂眸看着那双手臂。白色的手臂外侧、黑色的手臂内侧，在没法完全重叠的缝隙，分不清是谁的青色静脉穿越而过。

“认识你、和你结交，始终是我人生中一件很荣幸的事。”

“噢——”种岛不明所以地欢呼一声，像一只小鸟被夸赞羽毛般挺起胸膛，喜出望外。

“谢谢您的表态。”

幸村喝了口饮料，“我以为你会说‘你肯定不止说了一句话’，然后让我再夸两句。”

“亲爱的神明，我很容易满足。”种岛反驳道，装出一副很乖顺的姿态，“一天能有这样一个成就已经足够了。”说完，他点点头，像是在赞赏自己的话。

高处，三津谷默默围观着一切。他非常想掏出笔记本记录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一有动作就收集不到更多数据了，所以一动不动。但地上坐着的两个人并没有真把他忘记。

“亚玖斗，”种岛扭过头，和善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要不你去歇着？我来替你。”

“？”三津谷看了看时间，距离下一场比赛开始还有七分钟，不过这不是重点，“修二，你不是真想询问我的意见。概率是100％。”

“不得不说，”种岛没有否定，也没有直接肯定，“像你这样练数据网球的人，很适合生活在我的家乡。”

三津谷：“……”行。

他从裁判椅上慢吞吞地爬下来，小喇叭还被种岛“借”走了。而这场比赛的新裁判一上岗，马上迫不及待地提出自己的赛场小创意。

“我们接下来用黑白猜定发球权吧！”

幸村默默把他的手放回去，“你自己玩。”

“没问题，”种岛一口答应，非常乐于助人，“这个环节我来帮你！”

作为感谢，幸村把小喇叭抢过来对着他的脸。虽然喇叭没开，但这显然是一种明目张胆又幼稚的威胁。

“其实我会一点点灭五感。”种岛最后撩拨了一下他，紧接着趁幸村还没按下开关，迅速补上后一句，“我觉得猜球拍正反面也很好。”

幸村也习惯了，开始研究手中的小喇叭，“前辈，你直接让他们发球吧。”

“又让发球权？”种岛勉强认真了一点，不赞同地说道：“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知道。”幸村顿了一下，貌似有些难以启齿，“但我每次猜球拍正反面都会……”

“嗯？”种岛疑惑。

“都会猜中。”幸村把喇叭放在一旁，语气中带有一丝微妙的不爽，“不管是我猜还是对手猜，只要有这个环节，发球权一定是我的。”

“抽签也是，只要我去抽签，总会抽到压力最小的小组。对手还动不动就弃权。”

“？？”种岛震惊得说不出话，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没开玩笑。”幸村握紧拳头又松开，有些郁闷，“每一次都是这样，对我来说这些根本不是随机事件。”

“所以如果我不让发球权，”幸村认真地看着他，“一定是我先发球。”

见种岛还是瞠目结舌，没有反应，幸村想了想，又给自己打了个补丁：“前辈，假如对手的实力和你差不多，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重点是这个吗？？种岛实在忍不住吐槽的冲动，“你这是什么因果律武器啊！”

幸村瞧了一眼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类，决定让他再冷静一下，暂时没搭理他。转而自顾自地打开小喇叭朝向看台，也不管现在距离休息时间结束还有几分钟，“赤也，下来比赛吧。”

听到他的话，切原瞬间从座位上跳跃起来。像是随时准备被召唤。

“还有一段不短的休息时间。”种岛说道。

两人聊天的声音再一次通过没有关好的小喇叭远远传来，很小声，但仔细辨认还是能听清的。

“前辈，现在的休息时间太长了。”这是幸村反对的声音，“其实我觉得这么长的时间只观赛很浪费。”

种岛反驳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可这些比赛很有必要。”

“我知道。”众人听到幸村这么说，又公布了他的计划，“所以接下来，只需要把休息时间缩短到五分钟，就可以节约出整整五十分钟的练习时间。”

高中生妥协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没回话，干脆地爬上身后的裁判椅，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华村教练推了推眼镜，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立海的队列，发现他们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甚至真田和柳，两位辅助幸村管理网球部的选手——至少关东大会前是这样——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都是什么练球狂人啊！

“幸村真是……”青学的副部长大石是一个不太有存在感的人，出了青学，大家对他的印象无非是青学黄金组合之一，不管在球场内还是球场外，总是在微笑，总是在流汗。此时他又笑着感叹：“真刻苦啊，立海大的各位。”

“部长！我们现在开始打吗？”切原的速度很快，说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跑到幸村跟前了。也是因为他兴奋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到观众席，回响又传回这里，让幸村发现自己没把开关彻底关好。

幸村把喇叭拿过来彻底关掉，又把喝完的饮料顺手扔进远处的垃圾桶，从地上站起来，“嗯，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比赛开始！”等双方就位，种岛宣布比赛开始。他直接省略了一长串比赛的前缀，甚至选手名字也不念了，看起来非常业余，或者说非常敷衍。

切原接过网球，习以为常地走到右发球区，他和前辈们的练习赛，每一场都是他先发球。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借用丸井的话来说就是“就算让你发六局球你也打不赢啊”，非常扎心。

对上幸村，切原比对上任何人都更兴奋，因为幸村是他认知中最强的人。哪怕之前看过种岛和鬼的比赛，他依然没有改变看法……不过他每次比赛都表现得很亢奋，所以这点细微的差别只有少部分人能察觉到。

加入排名第一的队伍，打败最强的人，让自己成为第一——不管失败多少次，这个目标都是照耀切原前路的灯塔。

“砰！”切原一上来就使用出自己最为拿手的指节发球，又瞬间开启无我和刚掌握没两天的天使化。视觉效果虽然不及芥川那种纯粹的刺眼，却带上了些神圣的意味。

幸村对他的招式非常熟悉，回击得轻描淡写。于是赛场上就出现了众人记忆中非常经典的，幸村的比赛常发生的状况——对手拼尽全力，而神之子就像是一堵无比坚硬的用来练球的墙，毫不费力地回击每一个球。

“Game 幸村 3-0！”

这三球，幸村故意把时间拖长，果不其然，切原现在已经在直觉的控制下解除无我，只保留了天使化。或者说他在幸村的刻意控制下，从这一刻起——放弃了不属于自己的网球。

“砰！”

“Game 幸村 7-0！”

打不赢。切原又一次这么想。虽然不知道幸村为什么只用基础网球和他打，而没有辅以灭五感。甚至每次他将被动落入yips状态时，幸村还会用精神力帮他一把，让他能继续正常打球……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打不过幸村。

这几个月对于幸村来说，体力和力量严重下滑，但同时也终于遇到几个强大的对手，通过和高中生们的较量，他的进步很快——如同每一个天赋异禀，实力没有和同龄人脱节的选手一样。

从前的很长时间里，幸村无法在比赛中感受到压力，所以相比其他选手来说，他缺少一条从比赛中进步的通道。而现在这个不利条件已经被弥补，这让切原这场比赛打得异常难受。

“动如雷霆！”直觉让切原又一次开启无我，试图以力破巧。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学会了只在必要的瞬间才开启无我，打完一球就关闭。

不过这招对目前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虽然视觉效果和真田的几乎一模一样，可幸村一看就知道这一球的威力远不如正版。与其说是动如雷霆，不如说是包裹着雷的外壳打出的，略强于原版的“侵略如火”。

幸村跑至落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球拍一横，“已灭无。”

因为之前和三津谷的比赛种岛并没有使出任何一个绝招，所以这是众人第一次见这样的招式。网球带着闪电击中球拍，就像是一滴水奔向大海，用尽全力狠狠砸下——惊起一圈涟漪，仅此而已。倒是切原的球拍被回球打坏了。

他向大家展示了第二种破解“雷”的方式。但和上次一样，这个方法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只让人觉得神之子的实力深不见底。

“啊？”这是裁判没反应过来发出的声音。接着又公事公办地宣布结果，“Game 幸村 8-0！”

但可能是因为眼力好吧，或者因为种岛实在不是个会好好当裁判的人。他趁切原还没换好球拍，对幸村吐槽：“你这算什么，用山寨对付山寨吗……”

这个已灭无和切原的雷一样，都只有视觉效果合格，不过原因不同。种岛的招式和他本人的天赋息息相关，就算幸村能把这招琢磨透彻也没用，就像是如果让入江去学越智的马赫发球，不管他学得有多好，165cm的身高注定会成为障碍。

幸村像是没听到种岛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指挥切原，“赤也，暂时把无我放一边吧。”

“不用无我……？”切原不知道部长为什么不让自己用，但还是决定接下来的两球彻底抛弃无我。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他不明白前辈们为什么会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但他知道，只要这些要求与网球有关，乖乖听话准没错。

“你有独属于自己的网球。”幸村不知道这么说有没有用，但他能确认这样的尝试是有必要的，“不比其他任何网球道路弱。”

切原脑海中闪过刚刚那场比赛，阿修罗神道和无我……不比这样的网球弱小吗？

“Game 幸村 9-0！”没等他想明白，幸村又拿下一分。

“砰！”切原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有点懵，但他相信幸村的话，一边打一边提出自己的想法，“无我是第三扇门才质变的！我有恶魔化和天使化，如果再往前一步……”

幸村也配合的把最后一球的时间拉长，让他慢慢想。

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后，切原突然惊呼：“我知道了！可以……”

“砰！”幸村突然加大力道的回球打断了他的发言。

“Game Set And Match 幸村 10-0！”

“部长？”切原不解，“我……”

“赤也，”幸村又一次打断他，看着他茫然的大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晚点再跟我说你的想法吧。”

“好！”切原疑惑地和幸村握完手，转眼就把这点疑惑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跑回看台吃零食去了。

幸村目送切原跑回去，目光顺势掠过看台上其他学校的选手们。又叹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得先想办法保证切原明年不会因为考试不及格无法出赛，而不是阻止切原不必要地暴露自己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