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幸村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把笑容收一收再说这话。”种岛摆出一张严肃脸,“就像这样。”
“不要。”幸村大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样也能叫‘完全没有’吗?”种岛皱眉。
幸村顿了一下,收敛笑意,冷淡地说:“我只是习惯挂着笑容。”
“又做出了言行不一的举动啊!”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往外走,虽然一个暗恋,另一个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提种岛讲的话太过暧昧。甚至没人礼貌性地脸红一点。
因为这份感天动地的友谊已经收容过太多情话。
“我之前来大阪都是直接去四天宝寺,没有好好逛过。”幸村在街头止步,凝眸远望。白天高热量的阳光以高热量食物的形态停留在大阪,人群的体温和食物散发出的热气交汇,这里毫无疑问是最靠近太阳的地方。
“那我们先逛一逛?”绿灯亮起,种岛自然地打断幸村观察人类,牵着他过马路。
幸村淡定地拒绝:“我只是不知道该去哪吃饭。”
种岛侧目,“精市,我没记错的话,奏多给了你一份美食地图。”
“问题就出在这里。”到达马路对面,幸村带种岛坐在路边长椅上,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入江前辈写了一些店铺的名字,后面有评价和推荐菜品,但没有地址。”
“欸?”种岛凑过去看,一下就被震住了。
“评价的第一个词都是‘很吵’吗……”
“还有‘吵’。”幸村指着一家炸串店。
“喔,这里还有——”种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纸面上另一个地方,“‘特别特别吵’。”
幸村点点头,“实际上,入江前辈把笔记本给我的时候,说过‘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吵闹也不是不能接受’,让我只看其他评价。”
“他那是不好意思了吧。”
“但后来入江前辈指着这个位置,说‘除了这家拉面店,那里实在太吵了’,让我千万别去。”
“看来真的很吵。”种岛缓缓点头,余光看到从便利店走出来,拎着便当盒的陌生人,“精市,我们是不是跑题了?”
“好像是。”幸村迟疑地说,“不过也没跑多远……”
“哦——”种岛的反应很快,“你想去特别特别吵的拉面店。”
“你不想去吗?”幸村反问。
“不想。”种岛打了个哈欠。
“这样啊,那我们换个地方。”幸村低头,开始翻其他店铺的评价。
“……你倒是劝劝我啊!”
……
二十分钟后,两人跟热情带路的大阪阿姨告别,到达目的地——特别特别吵的拉面店。
“明明自己也想来,为什么要先拒绝呢?”幸村转头,探究的眼神。
“想和你多说几句话嘛。”种岛目不斜视,在店铺招牌下的玻璃中注视着幸村的影子。幸村发现他的动作,对玻璃眨了眨眼。玻璃中人来人往,两人视线交汇,一盏霓虹灯晕开远处烧烤摊翻滚的明火。
走进拉面店,他们选择了一个靠里靠窗的位置。一眼望去,店里还剩很多空位,也许是因为现在并非客流量最大的时间点。
幸村拿起菜单,暂时没关注上面写了些什么。“好像也没有很吵。”
“是很安静才对。”种岛长长地吐了口气,沮丧地后仰,后颈和椅背接触,“我们被奏多耍了。”
“应该是暂时的安静。”幸村没有过多发散,认真地翻菜单,有些惊讶,“虽然确实有拉面,但占大头的是火锅呢。”
种岛面前也有一份菜单,但他完全没有翻开的意思,自顾自地坐过来,“让我看看——火锅也不错啊。”
两人把入江的评价抛至脑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汤底,又勾选了很多配菜。直到把单子交给服务员,种岛才后知后觉地说:“精市,我怎么感觉你对奏多过于信任了。”
“有吗?”幸村疑惑地问,又顺便否定,“我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觉得这里一会儿会很吵?”
“因为入江前辈写了……”
“嗯。”种岛递给他一个“我说得没错吧”的眼神。
是这样吗?幸村沉思片刻,“也没什么不好吧?”
“说的也是,”种岛把两盘配菜倒入锅中,好像有点小情绪,“他只会针对我。”
茶水在幸村手边,他拿过两个杯子放好,一边倒水一边问:“针对你?”
“不能以貌取人哦,”种岛故作深沉地劝说,“不然就会像迹部那样被他迷惑。”
……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谣言。幸村欲言又止,“前辈,还是先吃饭吧。”
“好——”种岛把烫好的食物捞出一些,随口问,“一会儿回去做什么呢?”
“写作业。”幸村咽下一口鱼丸,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写……写作业?!”
“前辈,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幸村又夹起一块豆腐,意有所指,“一直不写作业才奇怪吧。”
“我已经拿到保送名额了,小朋友。”
“喔。”
“为什么今天突然要写作业?”/“哪个学校?”
空气中弥漫着强势又热烈的香气,两人对视,都想先听到自己问题的答案,寸步不让。
“祝你生日快乐——”突然,不远处传来这样的声音。他们同时转向那边,看到一队工作人员端起蛋糕,拿着拉花,敲锣打鼓,用令人尴尬的热情歌声围住一个顾客,还为那个人带上了生日绶带、小皇冠、塑料花环……
“啊。”幸村张了张口,暂时没法说出第二个字。
“啊。”种岛也是这样的反应。
显然,这个让所有顾客侧目的热情仪式才是入江写下“特别特别吵”的原因。他们用近乎敬畏的眼神看完这个难忘的仪式,等工作人员退场,两人回味一番,同时琢磨出几分趣味。
“想过个生日吗?”/“前辈,你的生日好像是今天。”
“不想。”/“你记错了。”
他们再次寸步不让地对视起来。但因为还在吃饭,长时间的对峙变成夹菜、对视、夹菜……这样略显尴尬的循环。在第三次对上幸村的视线时,种岛认命地叹息,“我申请回到上一个话题。”
幸村也主动退后一步,先解释起来,“这次合宿安排的是能装下所有人的大通铺,所以大家晚上也待在一起。白石说,他们晚上会聚在一起学习,我们就干脆带着作业过来了。”
“聚众学习啊。”种岛“嘶——”了一声,好像被青菜烫到了,“所以,你叫我一起出来吃饭是为了偷懒?”
“……”幸村可疑地顿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该说你的事了,前辈。”
“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拒绝回答吗……这样就是承认了吧!”种岛虚着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扫视幸村的脸。
“?”幸村递给他一个催促的眼神,淡定自若。
我们小幸村就是有这样坚不可摧的冷静呢。种岛在心里感叹一句,配合地说:“京都大学。”
“很厉害。”幸村真心实意地夸赞,甚至矜持地拍了拍手。
也许在东京大学和京都大学谁更强这个问题上,不同地域的人存在不同的看法,但把这两所学校同时提起,一定是无可争议的top2。
“唉,如果早点认识你,说不定我争的就是东大的名额了。”
“‘说不定’?”
“你能理解吗?我其实不太能接受个人履历上出现‘东京’这个词。”
其实幸村还想再喝两口茶水,但他还是把水杯放下了,因为感受到可能被噎住的风险。
“这种问题上就不要攻击东京了吧……”
“如果你有意愿的话,我可以放弃保送名额去考试。”种岛语气随意。
“我没有这样的愿望。”幸村拒绝,又问他,“入江前辈也会去京大吗?”
“是这样没错,”种岛摊手,“不过估计去不了几次学校,平常肯定待在训练营。”
“前辈,你现在没有待在训练营,也没有待在学校。”
“因为前两年学完了。而且……”种岛突然认真地凝视他,“我现在身负重任,很辛苦的。”
“确实很辛苦啊,”幸村赞同般点点头,“从我这里获得国中生的情报,在沙滩上训练晒太阳,走遍东京,在情人旅馆吃晚餐,瞒着教练组出国聚会……”
“诶诶诶!”种岛头往前探,手往前伸,像看到幸村的嘴长在手上似的按住他的手肘,“你怎么尽说实话呢。”
“因为想和你多说几句话呀。”幸村把这句话丢回给种岛,得到一个无奈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填饱肚子后,两人原路返回,种岛试图带坏小朋友,“再在外面玩一会儿就彻底不用写作业了哦。”
“回去看热闹也不错。”
“什么热闹?”
“不知道,”幸村想了想,给出一个模糊不清但很有道理的答案,“但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肯定会发生有趣的事。”
种岛点点头,两人默契地加快速度。走了一段,幸村像是嫌不够快似的,牵起他的手开始小跑,直到视线中出现发光的房间,两人才在幸村的带领下止步。
“到门口又不着急了?”种岛好笑地看着他。
幸村答非所问,“我心跳加速了。”
“?”种岛愣了愣神,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开始鼓掌。
“哎呀,身体居然还存在跑步会导致心率升高这种机制,真了不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是上周差的一更,这周看能不能多补一章吧,一定会补只是这周可能写不完
上一章不小心忘记的注释:
“爱情就是与另一个人发生共鸣,身体和灵魂的共鸣,而且只能与他或者她发生的共鸣。我们已经在哲学之外。”
——安德烈·高兹(法国哲学家)《致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