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亨利和托马斯皆是一愣，托马斯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这个月？这太匆忙了。”亨利稍微冷静一些，他开始思考整件事情的可能性，“且不说作为王后最亲近的姐妹，你的婚礼的安排、宴请的宾客，就拿你要嫁的人来说，这么匆忙的选择下来……”

“我已经选好了。”

玛格丽特打断喋喋不休的亨利，眼神却直直的看着眼前那个黑发男孩。他的脸庞还稍显稚嫩，他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的蓝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仿佛在请求自己说出那一句他最想要听到的话。

“我会嫁给格洛斯特公爵。”

“什么？”

亨利愣在原地，嘴巴大张，一脸的不可置信。托马斯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妄图从她看似镇定自若的表情里看出一点什么。

“给我一个理由。”

他头一次对着玛格丽特冷下脸，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询问道。

“托马斯……”玛格丽特眼神闪躲着，试图逃避这个问题，但托马斯确实头一次向玛格丽特表现出了极其严肃的拒绝。

“给我！一个理由。”

亨利默默的退到了角落。

“我看到了幻象。”玛格丽特贝托马斯逼的没法，只好全盘托出。顾及着房间里的亨利，她压低了声音，“我看见理查德娶了安妮。他们裙角带血，你们尸横遍野！我看到了的！我能改变这个结果！只有我可以。”

“那么多人，那么多没有出嫁的贵族夫人、小姐！为什么偏偏要是你？”托马斯怒极反笑，几乎是怒吼出声。

“我也看见过沃里克会杀了我父亲，我提醒过母亲，安东尼，伊丽莎白！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死在了沃里克的手里！”玛格丽特失态的尖叫起来。

托马斯仿若吞进了一口浊气，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无数其次应验的预言和诅咒，让他连再为自己争取哪怕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你就要这样残忍的离我而去……哪怕一次，就一次也不行？”托马斯只觉得讽刺，他苦笑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你的尸体也躺在他的脚下，托马斯。”玛格丽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眼泪却一颗连着一颗的往下掉，“你的，亚瑟、埃莉诺、亨利……所有人。”

托马斯红着眼，抬头盯着痛苦但坚定的玛格丽特看了好一会。胡乱的摸了一把脸。大步流星的擦着玛格丽特的肩膀冲出了门，巨大的砸门声让玛格丽特身形颤抖了一下。但她只是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立在原地。

亨利沉默着走上前，用尽全力的将玛格丽特抱进怀里，然后也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王后之母房间。

“理查德、肯特伯爵、蒙塔古侯爵的儿子、威尔斯家的小儿子。”伊丽莎白尽心尽力的为已经瘦成一条竹竿的母亲按摩，“这么看来，肯特伯爵是最合适的，是不是？他年轻而富有，还享有很高的声誉。”

“很令人难过。您居然没有考虑我亲爱的弟弟。即使他的声誉要比肯特伯爵好得多。”乔治阴沉着脸，他似乎很希望理查德能尽快完成婚礼。

“我只希望我的妹妹的丈夫能对她好。”伊丽莎白恶狠狠的说道，“至少以后不用看丈夫的脸色战战兢兢的活着。”

“您另有所指啊，嫂嫂。”乔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连语气都变得非常不客气。

“行了。乔治！”爱德华烦躁的摆了摆手，“我叫你来是为了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你没好人选你就先走吧。”

乔治被爱德华气的一哽，怨毒的眼神在房间众人身上转了又转，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气急败坏的夺门而出。

“既然暂时没有我的事儿，我就先告辞了。”理查德无奈的叹了口气，鞠了一躬。得到了爱德华的首肯之后便大步流星的追着二哥出去了。

“乔治！行了吧！”理查德小跑几步才勉强跟得上盛怒的二哥，他根本不明白乔治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

“她在讽刺，她在讽刺我没有能力让伊莎贝拉生下儿子。”乔治怒喝起来，“仗着她有一个儿子，有什么了不起！”

“成熟点！乔治！除了你没人这么想！”理查德无奈的摊开手，“人家家里的长辈即将过世，你那怕宽容那么一些些也好啊！”

“嗤！”亨利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上下打量着气急败坏的乔治，“克拉伦斯公爵的字典里哪有宽容啊。他巴不得看到王后痛心疾首吧。”

“你别挑事了行吗？”理查德没好气的说道，一把揪开已经冲上前拽住亨利的衣领的二哥。

“我可没挑事。”亨利无所谓的拍平了衣领上被揪出的褶皱，“你倒是在这里装的兄友弟恭了？理查德，据我所知，你和安妮·内维尔的私情在宫里都快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吧？你征求你亲爱的好哥哥，内维尔的监护人的意见了吗？”

“闭嘴！”理查德还是慢了一步，乔治的怒火尽数转移到理查德身上。

“什么叫你和安妮·内维尔的私情？”乔治冷笑起来，“你还打算瞒着我直接去找爱德华求娶她，是吗？”

“你把她锁在屋里！还美名其曰的说是保护？”理查德见谋划已经败露，只得和乔治理论起来。

却没曾想，气急攻心的乔治一拳挥在了理查德的脸上。理查德被打的连连后退，人来人往的侍女侍从官们纷纷驻足观看起来。

“难怪啊！难怪伊丽莎白那个女人会放弃你这么个金龟婿，原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是吧！都来瞒着我，来背叛我！”

“去你的吧乔治！和王后一点关系也没有！”理查德屈膝顶在乔治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乔治忍不住捂着肚子弯下腰，“我只是想救下她。”

“救她？”乔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凭你？哈哈哈！”

说这，还准备继续往前冲去。亨利一把撑开两个人。他今年刚满十五岁，却长得人高马大，傲人的身材让他轻易的隔开了两位反目成仇的亲兄弟。

“行了吧？这么多人人来人往，你们两当街斗殴啊？”说罢，冷冷的扫视了一周，周围的人纷纷低下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乔治一把甩开亨利，往地上吐了一口。

“伪君子！”

说罢，再也不看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你非得惹他干嘛！”理查德一擦嘴角的血，烦躁的支起身子。

“我难道要你们当众打架吗？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埋怨我，不如赶紧去给安妮·内维尔通风报信。在乔治回去之前她还没逃的话，你这辈子就都别想再见她了。”亨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幸灾乐祸的走了。

一个身穿做工精致的长裙女人手里抱着一堆布料，低着头，急匆匆的往前走着，忽然，阴影处伸出来一只手臂，拉着她往边上一躲。

女人刚想尖叫出声，却被一双还不算大，却布满老茧的手死死的捂住嘴。

“把今天看到的东西一字不落的传出去。明白吗？”

女人眼里被恐惧填满，慌忙点了点头。男人一把把她推出阴影处，女人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十分恐惧的瞥了一眼被黑暗笼罩的男人，急切的跑开了。

克拉伦斯宫。

“她在哪？哈？安妮！那个贱人！她在哪！”乔治怒气冲冲的冲回家里，愤怒的甩开了准备上前为乔治换上衣服的侍从，一掌掀开了门。

“我亲爱的丈夫，发生什么事了？”伊莎贝尔最近越发显得沉默寡言。她常常握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一绣就是一整天。

“你妹妹呢？哪去了？”乔治对着这位已经失去任何意义的女人也仍旧是没什么好脸色，可伊莎贝拉却好像没看出丈夫对自己的厌恶，依旧是温柔的微笑着。

“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乔治无视了无趣的伊莎贝拉，愤怒的冲向安妮·内维尔的房间，猛烈的敲打着门。伊莎贝拉跟在丈夫的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乔治癫狂的样子。知道乔治耐心耗尽，命令人们直接砸开了安妮的卧室门，迎接他的却只有打开的窗户和一根用撕开的床单绑成的绳子。

乔治怒吼着踹翻了桌子，愤怒的冲向妻子，一把揪住妻子的衣领：“你只有这一个任务！就这一个！那就是看好她！你这个蠢货！”

伊莎贝尔只有在见到空空如也的房间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从此便很快的恢复了平静。面对丈夫的蛮横指责也只是一言不发的承受着，丝毫没有任何的反抗。

次日，刚到清晨，爱德华刚刚换下寝衣，乔治便闯进了他的房里。

“看在上帝的份上。乔治。”爱德华看到自己怒气冲冲的弟弟，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能让我先喘口气吗？”

“我被理查德，我所谓的弟弟，以及我名义上的妹妹双双背叛了！他们在没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准备私奔！更重要的事，他们还越过了您，我亲爱的哥哥，尊贵的国王陛下！”乔治气急败坏的在国王的寝宫来回踱步。

“恕我直言，乔治。”爱德华漫不经心的扣着扣子，“你娶伊莎贝尔的时候也没打算和我商量啊？”

“那时候情况不同……”乔治双手一撑，俯身半撑着桌子，刚想反对，谈话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陛下，我想请您允许我……”理查德恭恭敬敬的进来，先开了口，随后才瞥见站在一旁的乔治，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自顾自的说起来，“请您允许我与安妮·内维尔女士的婚姻。”

“哈！”乔治怒极反笑，大力的扯了扯头发，嗤笑道，“你是告诉她你爱她吗？哈？这就是你让她死心塌地的理由？还是说她说她爱你？”

爱德华难得看到这种场面，这下看得精精有味，就差把脚撂到桌子上了。

王室秘书就在这样的氛围里闯了进来。

“现在别来烦我们！”乔治怒不可遏。

“陛下。出大事了！”可王室秘书却一脸凝重，声音沉的吓人。

议事厅。

“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爱德华看着手里一堆来自各种大贵族的信件，拳头捏的死紧，“你们就非得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吗？”

“是从一个侍女开始的。她说她见到了两位公爵为了内维尔女士大家。”托马斯·斯坦利，国王的秘书，满面愁容的回答。

“打架？”伊丽莎白倒抽一口冷气，“你们怎么敢的？天呐，理查德？你怎么会打架？”

理查德被伊丽莎白的疑问搞的面红耳赤，他向来受宠，如今被深深信赖自己的长嫂质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不过只是一个谣言，我们大可以澄清一番。”塞西莉公爵夫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把安妮·内维尔送回来，送到乔治精心准备的笼子里？好让乔治名正言顺的继承她的遗产？”理查德头一个反对。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理查德，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把她的遗产占为己有吗？”乔治咬牙切齿的说道。

“要不就别管了，不过是老百姓的一点饭后谈资。日子久了，就会过去的。”伊丽莎白挺着大肚子，这一胎本来就怀得不好，又常常忧思过度，她除了肚子大了些，人却瘦了不少。

“我也想这样，亲爱的。”爱德华拉过伊丽莎白的手，揉搓着安慰着精疲力尽的妻子，“可我们刚刚结束战争，正是要巩固我的地位的时候。王室绝对不能有一丝丑闻，一丝岔子也不能出。”爱德华叹了口气，他焦头烂额，却不能甩手不干。

“可那怎么办呢！理查德又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总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把人赶出家门吧？”塞西莉公爵夫人连忙说道。

托马斯和亨利在侍从的通报下走进门，他们在国王的指示下紧急前往城区里阻止流言的传播。

“怎么样了？”伊丽莎白连忙问道。

“哪位侍女已经改口了。也受到了惩罚。但民众如果没见到格洛斯特公爵和安妮女士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托马斯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

“他们都在笑话王室。”亨利这些日子在王宫受尽疼爱，说话远没有托马斯来的客客气气，“有人说王室的人受到了诅咒，沃里克的血脉将永远把控约克的命脉。”

“他们怎么敢！”爱德华手中的信件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的甩到空中，连乔治这下都惨败了脸色。

“这些都是市侩百姓的闲话罢了。”托马斯给了乔治一脚，“编故事是他们的乐趣。”

“如果理查德另娶他人，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塞西莉公爵夫人却难得的冷静了一回，“而据我所知，王宫里正巧有人在准备婚礼。”

“放屁！你们休想打我妹妹的主意！”伊丽莎白急促的喘了几口气，猛的站起来，她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盯着与自己不和多年的婆婆，眼里第一次出现要将她撕碎一般的愤怒。

“嫁给大公做大公夫人，对一个平民家的女儿可算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塞西莉公爵夫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

“闭嘴妈妈，这不行！”理查德面上无光，实在是无颜面对伊丽莎白，羞愧难当的阻止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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