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乔追问下，云杰犹豫着开口了，“乔乔，你还记得三个月前庄禹离家出走，庄家把基地掀翻了也没找到的事吗？”

白家、庄家、韩家、陆家是基地顶级圈层，四大家族掌控了基地近乎90%的资源和财富，因此庄家小公子失踪这件事闹得很大，温乔上下班路上还被庄家人堵过几次，拿着庄禹的照片问他有没有见过。

温乔不明白云杰为什么提起这件事，“记得啊，人找到了？”

云杰语气沉痛，“找到了，在M区乱葬岗，全身遍布针孔、皮肉分离，被带回庄家后只喘了两口气就没了，死不瞑目，经检查他被人注射了类似N5试剂的药品，沦为灵源培养皿，被榨干后扔了出去。”

温乔怔然起身，“N5试剂、灵源，难道是英才计划？”

云杰点点头，“白家这几年一直秘密开展英才计划，招募的应该是下几区的贫民，所以一直没被发现，直到庄禹离家出走，被拐到实验基地丢了命才曝出来。”

“他们怎么敢！！”温乔浑身发抖，滔天得怒意逼红了他的双眼。

所谓英才计划，说得好听是用小部分人的牺牲换取基地平安，说得难听就是人命买卖，给绝望的贫民三瓜两枣，自愿成为一次性消耗品的实验体，长期大量注射N5试剂，在体内凝出灵源而后杀鸡取卵，再利用灵源提高灵者实力保卫基地。

灵源和秘药都能起到提升灵者实力的作用，但秘药需要去旷野寻找各种珍稀材料，再找秘药师炼制，十分难得；而灵源以人为材料，制造难度无疑低了许多，人分三六九等，在傲慢的掌权者眼里，制造灵源无疑是最划算的生意。

多年前，白朝笙仗着自己基地统帅的身份，试图强硬推行英才计划，被爷爷组织的反对势力压制，竟还贼心不死。

云杰拉过温乔的手，安慰地拍了拍，“这两年，飞鹰训练营实力突飞猛进，甚至压过青空灵者学校一头，爷爷身为校长压力很大，现在想来他们一定使用了灵源。”

“真可笑，这几年英才计划一直没被发现，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直到死了个A区的上等人，就被捅开了。”温乔眼眶通红，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他恨爷爷的努力付之东流，恨人命被践踏，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乔乔，你别难过，爷爷在想办法和庄家联手，一起叫停英才计划了。”

白家的势力比当年更盛，想再次制止难上加难，即便叫停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背地里一切照旧，只有白朝笙死了，白家败了，才能彻底杜绝这个狗屁的英才计划。

温乔咬破嘴唇，用血锈味和疼痛压住心底的愤怒，他连灵者都不是，没有愤怒的资格。

“乔乔...”

温乔看向满眼担忧的朋友，尽量若无其事坐下，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一下午，温乔都没精打采的，饭桌上李爷爷一再叮嘱他别去D区以外的地方，他木讷地点头答应。

吃过饭，趁着天没黑，温乔带着三盒点心和两本书和好友高别，以前李爷爷怕他挨饿，经常会给他钱，上班后他不肯再要，就改送一些吃的用的。

书是云杰为他精挑细选的，基地资源向灵者倾斜，普通学校价格贵不说，还只教到12岁，也就起个扫盲作用，12岁后家庭条件好的，父母会请老师继续培养，以后路也能好走些，条件不好的只能认命。

而灵者学校不仅补贴高，环境、师资各方面都是顶级的，培养的周期也长，可以说灵测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温乔没有通过灵测，自然去不了灵者学校，爷爷去世后，他靠变卖东西才不至于饿死，自然没办法再学习，好在李爷爷到基地后，请了老师让他跟着云杰在家又读了三年书，直到去年他去饮品店上班才停止，不过每个星期云杰都会给他选几本书带回去看。

看着面露不舍的好友，温乔难过地想要是云杰有个健康的身体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能活得更精彩，而不是和他一样被困在家里、困在基地。

和爷孙两告别后，温乔将车骑得飞快，试图让微凉的晚风带走烦恼。

【老大，你去过其他基地吗？】

这个问题涉及到老大的经历，温乔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

【去过。】

温乔一喜，迫切想知道其他基地是什么样子，追着老大问。

【大同小异。】

说了和没说一样，温乔有些沮丧，【唉，如果我是灵者就好了。】想去哪去哪，别说其他基地，就是旷野也能去转转。

【你为什么不是灵者？】

？？？温乔被问懵了，不是就不是啊，不过现在有人和他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也好，【六岁时我做了灵测，仪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灵测是通过仪器检测受试者潜能的测试，那天温乔怀着巨大的希望参加灵测，却被现实泼了盆冷水，提起伤心事，温乔叹了口大大的气。

【谁给你做的灵测？】

温乔奇怪他怎么纠结灵测的事，【老大，你怀疑弄错了吗，不可能的，是爷爷亲自给我测的。】

温乔记得很清楚，为确保测试结果的准确性，爷爷提出由他亲自来给小孙子测，工作人员都认识他就同意了，结果头一秒测完，下一秒小温乔就抱着爷爷大腿嗷嗷哭，被抱到怀里怎么哄也不歇，爷爷只能把他带回家慢慢哄。

当时一大群人围观他撒泼，许多还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温乔现在想起来都害臊，脸热得慌。

【万事皆有可能。】

冷冷的声音传来，话里透着不明意味，温乔琢磨不出来，【老大你什么意思啊？】

【没意思。】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

温乔无聊的和老大吵嘴，见老大被他无语到，偷偷低头闷笑。

再抬头，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堵住他的去路，惊得他脸色大变，快速刹车险险停在那人面前，“你这人怎么不躲啊？”

温乔呼哧呼哧喘气，后背心的冷汗被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抱歉温先生，吓到你了。”

黑衣人声音十分轻柔，却让温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抬头一看眯缝眼，微笑唇，竟然是昨天早上和赵龙一起来检测的维安队员，当时听赵龙介绍了一嘴，叫李曜。

温乔心里打了个突，他低头就两三秒的时间，李曜就突然出现了，说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难道是李曜发现自己有问题？

【老大！！你是不是暴露啦！！！】

【要是暴露了，整个基地的灵者会把这围个水泄不通。】

【是喔，那他想干嘛。】

【...对你一见钟情，想告白。】

【你能不能认真点儿！】这回换温乔被无语到了，脸上表情古怪。

“温先生，你没事吧？”李曜阴腻的嗓音，一下子就拉回温乔的注意力。

“没事、没事，是我没注意。”温乔往后退了几步，和眼前人拉开关系，见对方又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重，“你有事吗？”

李曜缓缓勾唇，他本来就是微笑唇，这么一笑让温乔更不舒服了，“没事。”

没事堵在路上干嘛，温乔搓搓手臂上的寒毛，有种被毒蛇死死盯着的危险预感，他把单车推到一边，绕开挡路的人，干笑道：“那我先走了。”

李曜维持着渗人的微笑，动身挡在温乔面前，在温乔警惕的眼神下，从衣兜里掏出两根青椒，“温先生你东西掉了。”

温乔眼睫轻眨，一眼便认出是前天傍晚摘的那两根，他模糊记得逃离浓雾时，他下意识拿在手里跑出去了，后来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怎么会在李曜手上？

但这肯定不能认！他记得和老大争抢控制权的时候，看到老大忽悠赵龙事发时自己并没有出门。

温乔控制住表情，平静道：“不是我的。”

“是吗，可有人见你把这东西扔在了外面。”

“！！！”

【他诈你的。】

温乔差点炸裂的心脏被老大一句话抢救了回来，强装镇定道，“看错了吧，前天我下班回家后就没出去过。”

李曜一直盯着温乔的反应，半晌后意味不明地道：“这样啊，可能是我听错了。”

温乔跨上车座，表情是被质疑的不耐，“那我就先回去了，天快黑了。”

“请便。”

李曜把路让了出来，温乔脚一蹬车就滑了出去，离开很远后他后背依旧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一样，但他不敢回头，只能闷头往前骑。

【老大，你真的没有暴露吗？】

【没有。】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温乔松了口气，随后语气满是责怪，【都怪你乱丢我的辣椒。】

【啧，那一地下室的食物不比两根破青椒稀奇？】

温乔心虚但嘴硬，【重要的是被人找上门来了好不好。】

【你还记得进浓雾后发生的事吗？】

温乔思索两秒后摇头。

【那别人也不会记得。】

温乔明白了，那浓雾是老大制造的，人一旦被困在里面，就会失去意识，他还以为自己是被寄生才失去意识，原来所有人都一样，不过这么好用的能力，昨天晚上做贼时怎么不用，受伤使不出来了？

李曜可能是昨天进他家检查时，看到了挂着辣椒的苗子，又在巡视过程中，发现了被扔在路上的青椒，两厢联系怀疑他说谎，特意来试探。

这人心思太细，差点着了道，温乔一阵后怕，不过青椒许多人家里都有，并不能指证他。

【那人不对劲】老大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让温乔车头失控地抖了几下。

【你不是说没暴露嘛！】温乔急得声音都劈叉了。

【......我说他不对劲就等于暴露了？】

温乔摸摸鼻子，尴尬道：【我...自己联想了一下。】

......

这晒干了的沉默令温乔如坐针毡，【那咱们怎么办？】

【冲上去杀了他。】

“你说什么？？？啊！！”

这条路温乔走了上千遍，这还是头一次摔倒，他顾不得身上的痛，【杀人犯法的好不好，而且你没见他阴森森又恶心巴拉的吗？怎么看我都是被杀的那个！！！】

【那算了。】

？？？温乔觉得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我恨你！】

......

温乔：【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头疼。】

温乔把单车扶起，重新跨坐上去，报复道：【脑子里坏水太多，是会这样。】

唉......

老大深深叹气，后悔不该饥不择食，选了个心智最多十岁的呆瓜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