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本就丰盛的野餐，就着美景能比平时吃得更久。

倒不是两人想把东西都吃光，一会还要继续徒步，吃太撑对身体负担过重，时间主要是耗在聊天上了。

纪佟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健谈，仿佛跟程筱有聊不完的话题，女孩不愧为学霸，虽说日常爱好里没有读书这一项，但通过交谈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博学多识及思想深刻。

程筱说，学法的，只要用心学往深了学，最后都会落在哲学上。

因为法律是人写的，必然会受人的认知影响，人的认知又会受时代限制，比如政治形态，又比如科学进程，还比如文明水平。

女孩望着平静的水面，嘴角的弧度深又浅：“悲天悯人的人不适合学法，或者说如果不能很好地调节自己，很容易走极端的。”

“法律从不公平，也不公正，它仅仅符合现在人的认知和思维，不过是为了保持社会的平稳、大家都需要遵守的规则罢了，跟正义之间不是等于号。”

程筱目光炯炯，在纪佟的眼里，她整个人都闪着光：“这种想法，你会不会觉得偏激？”

纪佟摇摇头：“agree to disagree (求同存异)。”

“不过....”程筱放松了眉眼，轻声地说道，“至少在我国，关于犯罪追诉期这一块，比欧美要靠谱得多。”

也许是觉得自己说得过于多过于专业，已经远远偏离了闲聊的范畴，程筱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转了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老家哪里的，你都已经知道我是豫省的了，也知道我在东北待过，咱俩多少有些属于信息不对等了。”

她的笑带着调侃，纪佟默默地移开目光，低声地说道：“我....祖籍是苏省的，但是在山城出生，桂省长大，目前家在帝都。”

哇....这成长过程还真挺复杂。

“小时候父母工作总调动，天南海北地跟着他们到处走，感觉哪里都去过，又感觉哪里都没记住。”纪佟无奈地叹了口气，“蒙城是我待得最久的城市了。”

程筱歪头：“你在蒙城待了几年了？”

“七年多，到今年圣诞节的话，八年。”

那确实挺久的，快到人生的三分之一了。

程筱似乎是顺嘴，貌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在英国待着不开心吗？为什么毕业之后不留在那里反而来加拿大呢？”

纪佟闻言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往事，张了张嘴，然后望着远处半晌没有回答。

程筱安静地等着，似乎很笃定她会回答，再难也会回答。

“英国天气不好，teenager(青少年)太烦人，我本来也不喜欢那里。”纪佟沉默良久后，缓缓说道，“而且....加拿大05年就合法了。”

呼......

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纪佟说完轻轻舒了口气。

程筱手指拨弄着刚从土里冒出头的小草：“所以，是为了跟谁结婚，才来的？”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纪佟扭头看向程筱，两人目光相触，她眼里有深意，纪佟却看不明白。

因为只要程筱想，别人应该很难从她的表情或眼神中看穿她的想法，不得不说，她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律师了。

不过，这是普通朋友会涉及的领域么？这个问题在纪佟的脑子里闪过。

但是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以郑姣和谢安然的大嘴巴，程筱迟早会知道的，甚至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是，为了跟前女友结婚才来的。”纪佟挠挠头，“她倒是真结婚了，不过不是跟我，也不在这里。”

程筱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静静地看着水面，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沉默环绕着她们。

“走吧。”纪佟率先开口，“还有一半路程，再不走天黑都走不完，太阳下山林子里会冷的。”

程筱点点头，帮着纪佟一起收拾好东西，两人继续暂时中断的徒步，只是后半程的气氛跟之前相比，还是冷了不少。

话是你问的，我也诚实答了，你为啥感觉不太高兴呢....纪佟稍稍落后程筱，看着她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孔夫子的每日三省吾身，纪佟算是实施得相当彻底了，她对着程筱，何止三省，需要的话，她可以省得没有上限。

“那你还想结婚吗？”走在前头的程筱猛地回头，紧跟着的纪佟差点没刹住脚步撞上去。

堪堪停住，纪佟眨眨眼，疑惑但很直接地回道：“之前确实不想了，现在....还是觉得要结的。”

嗯？

程筱眯眼，审视闷葫芦，葫芦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如果啊，我是说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我还是....想结婚的。”

“为什么之前不想，现在又想了呢？”程筱的态度可以说步步紧逼了。

纪佟稍稍退了一步，表情有些尴尬却坦然：“应该说一直想的，只不过中间断了一下而已。”

她调整了姿势，显得不那么窘迫，接着说道：“而且结婚只是个形式，不过是用来告诉...告诉我喜欢的人....”

“告诉她什么？”程筱朝前一步，几乎是贴着纪佟，直视她的眼睛问道。

她的呼吸打在纪佟的脸上，雪松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花香，让纪佟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心脏噗通乱跳。

纪佟的大脑濒临宕机，CPU再次过热过载，喉咙发干，舔了舔嘴唇，她轻轻地回答：“告诉她...我不怕说永远。”

伸出尖牙利爪的“猫”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拉开跟纪佟的距离，上下扫视了一番脸红成西红柿的闷葫芦，一脸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然后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转身继续朝前走，徒留“死机”的纪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走啊，不然天黑了。”程筱招呼一声，总算把纪佟重启了，她应了一声，没敢多想细想刚才发生了什么，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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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没信儿呢？让人怪着急的。”

“你那是着急么，很明显是八卦，这么想知道你为啥放人鸽子。”

“不放鸽子她们能有独处的机会么，就凭那个闷葫芦，得耗多久才能拉上姑娘的小手？”

“我感觉她俩今天也拉不了小手，说不定葫芦光顾着徒步了。”

—您已被李茉踢出群聊---

—琢玉邀请您加入‘闷葫芦不知道’群聊---

“李老师，李医生，李祖宗，小的又干嘛了？”

“晦气。”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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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上，纪佟偏头看一眼副驾驶上睡得正香的姑娘，半是欢喜半是疑惑。

欢喜的是，她觉得，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但是，程筱说不定对她也有些不同于普通朋友的感觉，因为那段逼问和超越界限的距离，绝对不属于朋友的范畴。

疑惑的是，在之后，程筱完全恢复到了前半段时的态度，友善放松但保有距离，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当然确实什么也没发生。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传入耳朵，纪佟又看了程筱一眼，睡颜倒是完全看不出攻击性。

算了。

她无奈且无声地笑了，调低音量，歌声变得隐约，却不妨碍纪佟在心里跟着和。

I need somebody who can love me at my worst (我需要一个在我不知所措时能爱我的人),

Know I\'m not perfect, but I hope you see my worth (我不完美但我希望你能看见我的好)

\'Cause it\'s only you, nobody new, I put you first (我会把你放在首位，因为你永远是我唯一),

And for you, girl, I swear I\'d do the worst (为了你，女孩，我发誓任何事情我都会义无反顾).

本章歌曲：At my worst，歌手：Pink Sweat$

希望大家都不要害怕说永远，但也请，不要太过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