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场病，比纪佟预想的要严重，夜半时分体温再一次升高，比白天还要来势汹汹，直逼四十度的高温，直接把她从睡梦中烧醒了。

纪佟感觉自己像一条快被烤干水分的鱼，硬撑下去怕是要出事，于是从床上勉力爬起，手抖脚抖地穿好外衣，哆哆嗦嗦地准备自行就医。

但她着实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刚走到玄关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差点摔倒。

纪佟深知这种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完成独自去医院的任务，很可能车都没打到就晕街边了。

时间为半夜两点二十三分，大部分人都已入睡，若放在平时，纪佟是肯定不愿意打扰别人的，但眼下情况太特殊，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点开通话记录，准备打给郑姣。

就是不知道郑姣今天有没有关静音，纪佟舔舔干得起皮的嘴唇，铃响到第三声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对面模糊地喂了一声，她哑着嗓子问道：“能让老莫送我去下医院吗？”

那边闻言停顿了一下，类似踌躇的态度被纪佟瞬间捕捉：“算了，我自己可以的。”

“你别动，我马上到。”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纪佟脑子几近宕机，得到对方允诺后便乖乖地坐在玄关，缩成一团用仅存的意志顽强地抵抗高温烘烤和阵阵寒意的轮番攻击。

时间流速变得极其怪异，好像过了几个小时，又好像只过去了几分钟，在她快失去意识的时刻，门开了。

有人凑近，纪佟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有若有似无的雪松味环绕在鼻尖。

“还能走路吗？”

纪佟点点头，被搀扶着站起身，踉跄地朝外走，下到大厅时有另外的人迎了过来，交流的句子断断续续渗入她的耳膜。

“赶紧上车。”

纪佟最后的清醒断在被架上车之后，模糊的意识只残留那抹带着花香的雪松，耳边时断时续的嘈杂丝毫无法唤醒理智。

她真的，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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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走了，律所那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你去忙吧，这里有我们。”

纪佟的眼皮轻轻颤动，她的意识在清醒和沉沦的边缘摇摆，鼻尖环绕的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耳边传来外面世界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可为什么这么不舍呢？

她不由得轻轻叹息，然后挣扎着地掀起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炽光激得她瞬间皱紧了眉间，下一秒却又倔强地睁开了双眼。

“醒了。”老莫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郑姣的脸出现在正上方，“哎呦总算醒了。”

“不烧了。”郑姣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然后轻轻给纪佟一个拂脸的耳刮子，“你个小混球，除了会气我吓唬我，还会点啥。”

纪佟扯起嘴角，下一秒迅速收起笑容，因为脸黑成锅底的李茉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会的可多了，确实挺有能耐的。”穿着白大褂黑着脸的李医生比平时可怕百倍，纪佟缩了缩肩膀，转动眼球看向郑姣无声地求救，希望她能罩一罩自己。

郑姣努努嘴，伸手又是一个轻轻的耳刮子：“小没良心的，要不是李茉，你能这么舒服躺着？急诊多难排不知道是吧。”

李茉站到床前，气势至少两米八，眼睛审视一番小鹌鹑一般的纪佟，冷笑道：“醒了就赶紧滚，我们这里地方小床位少，好多人等着呢。”

然后她一副懒得再理会纪佟的嫌弃模样，转身递给老莫一张单子：“她俩没一个靠谱的，单子我开好了，记得去药房取药。”

老莫点点头，郑姣还是有些担心：“不用再观察一下么，毕竟都烧到四十度了。”

李茉扶一扶眼镜：“就是扁桃体发炎，烧退了就行，多喝水多休息，按时吃药注意保暖。”

行吧，医生怎么说怎么信吧。

“今天她shift (排班)都结束了，幸好打给她的时候还没走，不然你得等到啥时候啊...”郑姣凑到纪佟耳旁压低声音，“急诊排队都是四个小时起，咱也算是有熟人好办事了。”

纪佟抬眼看向依旧浑身低气压的李茉，知道这人情算是彻底欠下了。

哪怕她用多感恩的眼神看李茉，人家一个眼神都不带给她，眼下正忙着打电话：“嗯~马上就回去了，女儿睡了么？她？她能有什么事，王八活千年。”

王八....纪佟尴尬地移开目光。

电话那边的赵琢玉大概是说了些安抚的话，成功给李医生顺了毛，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扭头算是语气和蔼地对纪佟说道：“琢玉说，等病好了，来家里跟沐沐玩，她念叨你好久了。”

欸，欸....顺着梯子赶紧往下爬的纪佟止不住地点头。

李茉扯开隔间的布帘，跟路过的护士嘱咐些事情，示意纪佟可以“出院”了。

回到家已是清晨，郑姣嘱咐了注意事项，盯着她吃了药，还用慢炖锅为她准备好了稀饭，确认没什么遗漏之后才离开。

纪佟躺在床上，明明脑子还是混沌一片，却完全没有睡意，翻来覆去地试图复盘这混乱的一天一夜。

不得不说，人真的不能孤身一人，同样的，人不可能永远孤身一人，同事、朋友、亲人亦或爱人，总有人会探出那条线，跟你连结在一起。

她开始反思这些年对待身边朋友的态度，太过冷漠太过泾渭分明，反思这几年对待整个世界的态度，太过封闭太过强调自我。

总而言之，分手后的纪佟，困在原地多年的纪佟，多少有些配不上这些朋友了。

她在不停歇的胡思乱想中慢慢入眠，最后的思绪落在那缕不知真假的雪松上，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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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专门来电询问近况的郑姣语气显得相当诧异，“是筱筱联系的我，说你情况好像不太对。”

纪佟搅拌蔬菜汤的手一顿，汤勺碰到石锅的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程筱？”

双方同时静默，隔着电话线都觉得尴尬的程度，纪佟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我...不是给你打的电话吗？”

“是多复杂的事么，你查查通话记录不就得了，行了，我要去忙了，招呼好自己哈。”

郑姣着急忙慌地挂掉电话，徒留纪佟站在灶台前，满脸的不可思议。

放下汤勺，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触绿色的电话标志，除了刚才郑姣的来电记录，程筱的名字安静地躺在第二位。

点开那个蓝色的感叹号，凌晨两点二十三分的去电记录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纪佟一时呼吸都停滞了。

她应该是病迷糊了，按错了联系人，毕竟郑姣之前的通话记录就排在程筱的下边。

所以，那抹香水味是真的。

左胸口第五根肋骨下，微微颤动。

\"I would never fall in love again until I found her (除非我找到她，否则绝不再坠情网)\"

I said, \"I would never fall unless it\'s you I fall into\" (我说，”我永远不会坠落，除非我坠入的是你”)

I was lost within the darkness, but then I found her (我曾迷失于黑暗，但后来我找到了她)

I found you (我找到你了)

本章歌曲推荐：Until I Found Her，歌手：Rosé（c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