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任务……”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光脑里传了出来,而光脑的主人只是懒散的斜靠在沙发上,艳丽的红发垂落在纤细的腰间。
特里克斯低下头去挑水果的籽,对于那个声音所说的任务他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完成了那就休息吧,我向来说到做到。”雄虫淡淡说道。
他又听了几句后便挂断了通迅,然后朝特里克斯招了招手,示意雌虫过来。
这手势分明是招呼宠物用的,用在虫身上是相当不礼貌的,但特里克斯还是无奈的过去了。
他无法拒绝他的陛下。
萨尔依旧懒懒的靠在沙发上,他今天罕见的戴了副黑色的手套,黑色的丝绸将雪白纤细的手包裹了起来,手腕处绣着一朵小小的红色牡丹花。
“几个月前有一位很可爱的小朋友找上了我,他和我做了一笔交易……”萨尔停顿了一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雌虫,红润的唇瓣微微翘起。
“特里克斯,你想知道他提出的交易是什么吗?”
雄虫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特里克斯心底一凉,他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雄虫的言外之意。
陛下在敲打他,提醒他不要越界。
特里克斯握住了雄虫的手,他隔着手套吻了吻:“如果陛下不想说的话,我可以暂时当下哑巴和聋子。”
“开玩笑的,我没有什么是不能和你说的。”萨尔抽出手,然后笑吟吟的拍了拍雌虫的脸,“还是说,特里克斯你在防备我?”
被迫背上一口大黑锅的特里克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他很高,靠在沙发上的雄虫想看他就不得不仰着头了。
雄虫朝他眨了眨眼睛,红润的唇瓣轻轻弯起,露出了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容。
“陛下……”
特里克斯弯下腰哑声道,他伸出手环住了雄虫纤细的腰肢,然后顺势将雄虫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滞空感使萨尔不得不伸手抱住特里克斯的脖颈。
“特里克斯。”
雄虫说话的声音软软的,与其说是在训斥,倒不如说是在撒娇。
“陛下叫臣做什么?”特里克斯一本正经的问道,就好像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萨尔:“……”
你说这话前倒是先把我放下去啊!
你个黑心眼的在这跟我装什么无辜?
雄虫没好气的拍了他胸口一下,力气不大,对于雌虫来说根本就不会痛。
特里克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将雄虫圈进怀里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萨尔也懒得动,任由雌虫将他圈在怀里细细密密的吻着。
“你猜猜那个小朋友来找我时提出的筹码是什么?”萨尔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闷闷的笑了两声。
不知道,陛下您就别卖关子了,不然臣今晚要睡不着了。”
特里克斯笑着亲了亲雄虫的脸,如愿以偿的看到雄虫雪白的耳垂染上了一层浅粉色。
萨尔抬手戳了他额头一下:“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给我正经点。”
特里克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好的,陛下。”
“他为我带来了一件礼物,是莫里斯家族的秘密和把柄,我调查过了,那都是真的。”
萨尔轻笑道,他的语气依旧是带着笑意的,但话里的含义却让虫不寒而栗。
有了这些东西,要拿捏莫里斯家族就轻而易举了。
只要他们起了异心,不用皇室出面,这些东西也足够让他们身败名裂,将他们送上黄泉路了。
特里克斯静静的看着怀里的雄虫,他一直都很清楚他的陛下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虫,相反,他在处理政务这方面可以称得上是雷厉风行。
说来也好笑,他那个几乎完美的兄长爱莱因并不擅长处理政务这方面的事,因此在陛下10岁到18岁这期间政务都是由他来教的。
小殿下相当聪明,几乎一学就会,甚至还举一反三般的用到他身上了。
特里克斯当然看的出小殿下在利用他,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小殿下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小物件,想要给他就是了。
可到今日特里克斯才突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看不出小殿下在想什么了。
至于利用,陛下甚至都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去隐瞒了,他就那么直白的告诉他:
“我就是在利用你,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是啊,他能拿他的陛下怎么办呢?
他甚至连重话都舍不得对他的陛下说一句,他能怎么办?
他继任元帅一职的时候不是没有被拿来和兄长比较过,他也看到过那些帖子,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爱莱因·卡特利尔·斯卡兰德”是完美的代名词。
特里克斯并没有因为那些比较的帖子而生气,他很清楚他确实不如兄长优秀,那些帖子说的也在理,只不过用词比较难听罢了。
雌父总是会拿他和兄长对比,然后失望的叹气,他知道雌父其实不是故意的。
兄长的话很少,但对他很好。
他想要的东西,只要不是违禁品,兄长在下次回来时一定会送给他。
兄长是那么耀眼,他好像只能永远的活在兄长所投下的阴影里,但他从来没有升起过怨恨兄长的念头。
直到陛下在某次看他时说出了那句话:“你和爱莱因长得挺像的。”
是啊,他们是兄弟,长得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陛下对他的那几分特殊也不过是因为兄长罢了。
兄长和陛下是相爱的,兄长很爱陛下,于是他越发痛苦了。
兄长对他那么好,他却喜欢上了兄长的雄主。
这在虫族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放在兄长身上就莫名不合理了起来。
特里克斯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他好像永远都只是兄长的复制品,还是有瑕疵的那种。
雄虫在感情上的这种“偏爱”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偷,陛下对他的那一点不同来源于“他是爱莱因的弟弟”,那几分特殊是他靠着兄长偷来的。
他不恨兄长,他只恨自己。
恨那个明知兄长会难过但依然那么做了的自己,恨那个喜欢上了兄长雄主的自己,恨那个恬不知耻的自己。
上了瘾就永远忘不掉那种滋味了,那种念头刻在骨髓里,时时刻刻都在折磨自己。
他后来曾问过陛下为什么会选择他,他并不优秀,也不特别。
陛下很惊讶,红发雄虫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他接住了扑进怀里的雄虫。
雄虫勾着他的脖颈:“爱莱因是爱莱因,你是你。你已经很优秀了,比大部分雌虫都好,所以不要再这样想了。”
陛下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听得很清楚,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种感觉,但寒冬已经过去了,开春融雪,阳光很温暖。
……
“……特里克斯?你干嘛呢?”萨尔拍了拍特里克斯的脸。
这家伙不会中邪了吧?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一巴掌盖过去,但想到手会痛便放弃了。
回过神来的特里克斯有些心虚的应了声:“陛下,我有在听。”
“是吗?”萨尔怀疑的看着他道。
特里克斯点点头:“当然,臣对陛下的心天地可鉴啊!”
萨尔一脸古怪的说道:“可是我刚才根本没有说话。”
所以你果然是在发呆吧?!
特里克斯:……咳,失策了。
萨尔抬手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脸:“给我起来,我现在就要抄你家!”
“陛下,我曾和外星的友人聊过一些故事,您要听吗?”特里克斯笑着转移了话题。
萨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故事?”
……
“他问我为什么会喜欢您,我说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因为我爱您。”
“为什么爱呢?”
特里克斯亲了亲他:“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
伊凡有些沉默的看着掌心上又一次咳出的鲜血,身后的雌虫也没说话,他倒是想说点俏皮话来缓和一下气氛,但很可惜,他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身体的虚弱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生命流逝的迅速,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却依旧冰冷,他知道他快走到尽头了。
他要死了,这个结局从那个不知名的灵魂占据他的身体时便已经注定了。
一个身体无法承受两个灵魂同时存在所带来的负担,他们共存的时间太长了,这对身体和精神所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伊凡清晰的意识到身体在慢慢衰败下去,无论是他还是那个无名灵魂,到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很让他自己诧异的是,他全然没有死亡的恐惧,的是在知晓结局后的茫然。
既然都是死,那便趁现在还有时间做点什么吧。
他在能控制身体的时候找上了那只名为“卡尔·莫里斯”的雄虫,卡尔将莫里斯家族的事告诉了他,作为交换,他答应了卡尔提出的要求。
卡尔想要摆脱莫里斯家族离开主星,他要除掉那些对伊莱不利的虫,这两件都不是简单的事,于是一个计划在他心里浮现了。
他趁着清醒的时候找上了阿尔德,那位议会长看见他时的神情很复杂,伊凡只是平淡的将一切在他面前摊开来。
他知道阿尔德会答应他,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愿。
虫皇陛下召见了他,伊凡有些记不清当时的自己说了什么,但最后陛下答应了他。
他将莫里斯家族的把柄交给陛下,作为交换,陛下答应帮助卡尔离开主星,并将处理那些“虫”的权利交给了他。
伊凡开始了布局,事情则由阿尔德去做。
·
两个月前他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而那个无名灵魂则永远的消散在宇宙中了。
伊凡看着那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雌虫只觉得讽刺,但他还是忍住了弄死这东西的想法,毕竟在计划中他是最后一个,现在还不是时候。
·
其他的虫都是由阿尔德动手处理的,伊凡只是旁观,但那只该死的雌虫他要亲自动手。
这事说出去也挺可笑的,一只正常的雌虫居然死在了雄虫的手里,还是被刀捅死的。
说起来他还真要感谢那个消散的灵魂,如果不是他,这事也不会解决的那么顺利。
伊凡冷静的将刀从雌虫尸体上拔了出来,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然后狠狠的捅了自己两刀。
阿尔德被伊凡突然捅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伊凡的意思。
伊凡平躺在地上,今天的夜空很暗,他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剩下的表演就交给阿尔德吧,他很累,他要休息了。
·
伊凡恹恹的看着花圃里那株小花,他伸手摸了摸花瓣,然后收回了手。
“阿尔德,明天去办出院的手续吧,你我都很清楚问题的根源在哪,治疗根本没有用,我也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了。”他轻声道。
雌虫没应声,伊凡也不在意,反正这家伙不出言反对就是同意了,说不说话都无所谓。
金发雄虫静静的看着天空,他看见小鸟从树上飞了下来,然后歪歪斜斜的飞向天空。
出发的飞鸟永不回头。
伊凡扭过头去看身边的雌虫,他突然有些难过。
他为了他的弟弟布下了那盘局,阿尔德本可以置身事外,不必参与进来。
可是他来了,因为自己的要求。
伊凡还在读书的时候跟他说:等毕业了就结婚。
他现在早就毕业了,也“结了婚”,只不过对象不是曾经约好的那只虫了。
他违背了约定,哪怕那并非他所愿。
“阿尔德,对不起。”
伊凡听见自己轻声说道。
他知道阿尔德依然爱他,他利用这份爱完成了计划,但他没有以后可以许诺了。
到最后依然没有给他留下点什么。
伊凡没有得到雌虫的回应,他等到了一个轻柔的拥抱。
“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所有的一切,我心甘情愿。”
“我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这话好像有些跑题了,伊凡紧紧的抱住了他,声音有些哽咽:“我没几天可活了,你现在跟我结婚图什么?”
“我爱你,所以想跟你结婚。”阿尔德说,他不觉得时日无多跟结婚有冲突。
伊凡突然觉得自己太瞻前顾后了,他笑了起来:
“好。”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下章见面。
(伊莱:“我哥哥温柔善良、虫见虫爱、花见花开。”
目睹伊凡布局、刀虫的同时顺便还不忘捅自己两刀的阿尔德:“你说的对。”)
第32章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