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好大的架子。”
听到熟悉的男声，张夫人抬头的瞬间，手中的茶杯也应声落地。
“老爷！您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顾不得身上的茶水，张夫人惊讶的站了起来。
“夫人！”胖嬷嬷立刻拿出手帕想为她擦拭水渍，但被张夫人皱眉挥退。
并不想在外人面前谈论这些的张父，瞪了一眼她，转而说道：“你在外面就是这么教导下人的？叫一声弘掌柜很难吗？”
“不关夫人的事，是我和她有矛盾，夫人说过我很多次了。”胖嬷嬷连忙为自家主子证清白。
“夫人，这么不听话的下人，你还留着干什么？”
听出张父话中的意思，张夫人震惊的看向他：“嬷嬷从小就陪在我身边，她一直是这个性格，你是知道的啊，老爷真的是看不上嬷嬷了吗？”
“你...还不快给弘掌柜道歉！”张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胖嬷嬷。
“弘掌柜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黑心丫头了。”胖嬷嬷这次道歉的尤为诚恳和迅速。
弘斐“嗯”了一声，就看向了张夫人，确定了他们确实是一起的之后，便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如果事情败露你让别人怎么看我张家！大郎、二郎怎么在书院立足！”
弘斐一走，张父就质问上了张夫人。
“我为什么这么做，老爷真的不知道吗？”
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要她守着牌位过一辈子吗！那余氏就是个老虎婆，我怎么忍心让我如珠如宝养大的孩子，在她手下讨生活！”
但张父是真的不懂她的心痛：“你只想着小妹，那大郎、二郎呢？”
“他们不是我的孩子！”
“你怎么会这么可怕了？他们一直对你恭敬有加，是叫着你母亲长大的啊！”
“慈幼堂中也有那么多孩子叫我母亲，难道他们也都是我的孩子吗？你会把家产分给他们吗！？不是我生的就不是我的孩子！！”
“你、你不可理喻！”
面对张父的气急败坏，此时的张夫人前所未有的强势：
“这么多年我自问，做到了一个当家主母能做的一切。不让你有一点后顾之忧，但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要把我唯一的孩子嫁给死人啊，就为了那可笑的名声和看不见摸不着的门风！”
张父：“改换门庭对我们家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能有现在的生活，都是因为守诺，那余家也算殷实人家，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那就要踩着我女儿的血去成就你儿子的门庭吗？”
张夫人嘶吼的问话，让张父没了言语，之前提到让女儿出嫁的时候，虽然她当时也不赞同，但之后也没再说什么，他便以为她也认同了。
没想到在她心中，竟然藏着这么深的不满。一瞬间，张父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识过自己妻子。
“夫人”胖嬷嬷心痛的搀住张夫人。
张小妹在一旁小声的哭泣，才15岁，又一直被母亲保护的很好的她，不知该如何做。
她此前从未见过母亲和父亲争吵，可以说是个妈宝女，这次能反抗也是因为受不住内心的谴责，不想因为自己害了另一个花季少女。
张夫人嘶吼过后，瘫在胖嬷嬷身上，呜呜的哭诉：
“你不心疼我们的女儿，那我用我自己的方法救女儿又有什么错？”
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自家夫人哭的如此不顾形象。
“那你也不能去做拐子啊！”
“我没有，我是从牙人手里买下的她，她家中原本要把她卖入勾栏院的，我这是救了她。”
实际上在叶诗灵醒来大闹的时候，张夫人就反应到自己是被骗了。
当时因为想要隐蔽，她并没有去正规的牙行，找相熟的牙人，而是偷偷去找了一个私牙。
她想换人的时候，私牙那里早就人去楼空。
而这边又时间紧急，她也只能把不安分的叶诗灵带上了。
“你、你个蠢妇。”
“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把女儿嫁给死人，我如何会变成这样？”
今天是张夫人结婚以来最硬气的一天。
她忍过了才入张府，便迎庶长子；忍过了被夫家笑话生不出儿子，被婆婆立规矩；忍过了用嫁妆补贴夫家，甚至用自己的嫁妆送庶子求学... ...
最终破功在了让唯一的女儿嫁给死人，守着牌位和恶婆婆过一生上。
“你...”
对上妻子充满控诉和委屈的眼睛，张父斥责的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父亲。”
张小妹此时跪在了他脚边，泪眼模糊的仰头看着他。
“请不要再说母亲了，她都是为了我，是我软弱、我害怕，是我不想嫁到余家的。”
“你们、你们...孽障啊...”
“呜呜呜...父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罢了、罢了，让我好好想想。”
他没想到她们会那么抗拒这门婚事，在他看来，女人嫁给谁不是嫁，怎么就要闹成这个样子呢。
张父转身离开了房间，让小厮领着去了一间无人的客房。
“母亲...嗝...对不起...嗝...是我给父亲...写了信...嗝...他才过来的。”
张小妹哭的直打嗝。
原本因为张夫人的劝说，张父是决定先顾着生意这边，等结婚之日到了再赶来的。
“不是你的错，是我把你养的太天真、太善良了。”张夫人抱住她，轻柔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母亲？”
她听不出张夫人话中的担忧。
“无事，有母亲在呢。”
夜间，想了好久的张父，最终同意亲自去余家退亲。
张夫人也在张小妹的劝说下，不打算去抓叶诗灵了。
实际上她一直认为是弘斐把人藏起来了，但无奈怎么寻找，也没能抓到人。
现在张父已经同意不让女儿嫁人余家，那她也不需要替身了，所以也就顺势叫回了搜查的人。
张小妹也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弘斐。
“恭喜你。”
“谢谢弘掌柜，都是多亏了您。”
“我？”
弘斐不解的指了指自己，虽然她之前是想了一个扮演道士的计划，但是现在看来，结果并不理想，余母依旧想给小儿子娶个新娘。
“嗯，就是您，是您一直说要试试，我才有勇气给父亲写信，也有勇气告诉他我的想法。”
张小妹之前的眉眼中一直透露的忧愁，现在变得晴朗了起来。
“那你更应该谢谢自己，是你自己决定行动的啊。”
“谢谢自己？”
弘斐鼓励的看着她：“对，谢谢自己在这一刻做出的选择，并行动了。”
“嗯！谢谢我自己！”
张小妹的眼睛越来越自信与明亮。
“父亲明天就会去退亲，有好消息了，我会来告诉您的。”
“祝你一切顺利。”
“嗯，谢谢弘掌柜！”
张小妹离开之后，一直跟着她躲在暗处的张夫人，走到了弘斐面前。
“张夫人？有什么事吗？”
“...我以前并不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她忽然真诚的说出了对自己的感想，让弘斐愣了一下：“所以呢？”
“...谢谢你让小妹开朗自信了。”
“她原本就是个好女孩。”
“那当然。”张夫人语气中充满了骄傲：“她是最好的女孩。”
“嗯。”
“我从小对她管教的就很严，她从没像现在这样鲜活过，我知道她喜欢和你说话，你让她变得更快乐了。”
“有吗？”弘斐认为她更快乐了，是因为不用嫁给死人了。
张夫人点了点头：“我的孩子我了解，所以为了感谢你，那个逃跑的女孩送给你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卖身契有没有效果，但还是给你吧。”
“啊？”弘斐懵懵的看向怀中被塞进来的卖身契。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那个人在哪。”
“咳咳。”弘斐尴尬的咳了两声，眼神看向其他地方。
“那我就先告辞了。”
张夫人走了几步后，停住脚步，也没有回头的开口道：
“对了，不要再在午夜敲我的窗了，我为之前惊扰了你父母的事情道歉，这次是真诚的。”
“嗯？”
弘斐是真的惊讶了，她是有要半夜装鬼吓她的想法，但也还没实施呢啊。
“我没找人敲过你的窗，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弘掌柜说没有就没有吧。”张夫人抬脚就离开了原地。
“你别走啊——”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敲窗声的弘斐，只能让石朗半夜去看看，是不是客栈进了贼人，半夜去踩点了。
“... ...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今晚就辛苦一下，看看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吗？”
弘斐被石朗的反问奇怪到了：“我该知道吗？”
“是阿呆啊。”
“什么？！”一点都没往阿呆身上想的弘斐，惊讶的直接站了起来。
“这孩子上哪学的，怎么还去半夜敲人窗户，肯定是和李爱财学的，我让他给他启蒙学识，他就是这么教人的啊！”
弘斐埋怨完李爱财之后，又把枪口对准了石朗：
“还有你，你天天和他住在一起，怎么不看着他点，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