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整夜,那人都没有放过方黎。
就好像在试图补回什么似的,行径令人发指。
那温文尔雅、绅士温柔完全被谭诺抛诸脑后,他见到了对方的另一面,指挥家的霸道与蛮不讲理,他无论是求还是骂都无济于事。
到最后他只能泪眼婆娑地攀附着对方,双手泄愤般的撕扯着那人身上的衬衣——那已经皱皱巴巴、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白衬衣,最后竟被人“啧”了一声脱掉丢在地上。
月光下,那人的身体美得仿佛雕塑。
不过方黎没有机会欣赏,一旦走神,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反反复复的折磨当中,他最终还是一睡不醒,明知之前就是一觉睡过去,再醒时,面前就多了一张船票,可他还是抵不住身体的疲惫。
他这一觉睡得格外不安,失去的恐惧萦绕在他的梦境当中,不知做了什么悲伤的梦,他猛地惊醒过来,脸上竟满是泪滴。
当他睁开眼,窗外隐约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他意识到,此刻已是清晨。
除去外面的声音,整个房间安静得怕人。
果不其然,谭诺不在。
顿时,怒与悲迅速在他的心头升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焰,他愤恨地举起拳头,只听一声闷响,床板上留下了一个大坑,床单上染了点点血迹。
疼痛让他冷静了一些。
他有些口渴,但也犯了懒,裹起被子,下床就往餐桌挪动。
拿起水壶晃了晃,没想到竟然还是满的,他有些意外,心想昨晚什么时候打的水?
随即倒了一杯,当他的嘴唇碰到水面,他更疑惑了。
水竟然是温热的。
这太奇怪了,他望向门口的炉子,隐约感受到一阵暖意。
他的脑海冒出个假想。
突然,房间的门被倏地推开——
大眼瞪小眼。
方黎就这么呆楞楞地站着,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面前。
“想喝水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方黎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别开头,尴尬地说:“我……我只是……觉得我……”
“觉得我不会回来了,对吗?”
问题太锐利,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的头埋更低了。
事实证明,刚刚的他盲目得可笑:水是温热的,谭诺的外套还在房间,更重要的是,昨晚这个人反复说了多次,绝不会离开。
醒来之后没有看到对方就固执地怀疑,实际上已经预设了结果。
实在是蠢得要死。
他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低着头。
只听一声叹息,谭诺放下手上的牛皮纸包,走向他,无奈地说:“过来,我帮你把衣服穿好。”
方黎老实地走过去,那人很是温柔的拿掉他身上的被子。
他又冷又羞,本能地想拒绝对方好意,那人却眼疾手快地给他披上了衬衣,没办法,他只好顺从地站在原地,享受对方的“伺候”。
衣服很快穿完,可谭诺为他系纽扣的速度却慢了许多,好像故意为之。
谭诺认真的神情令他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他主动地吻住了对方的唇角。
这时,他听到谭诺发出一声叹息,道:
“果然。”
方黎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吻着对方。
那澎湃的情感令他呼吸急促,他的吻很是主动,试图诉说歉意,顺便找回男性尊严。
然而很快,他就被反客为主。
“……唔。”
可耻的声音令他浑身僵硬,即便度过了昨晚的疯狂,他依然无法忍受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人似乎很不满意他的反应,竟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不重不轻,正好让他猛地大叫出声。
而同时,谭诺笑眯眯地放开了他。
方黎怒气冲冲地瞪大眼睛,可那人却不为所动。
只见谭诺缓步走向餐桌,指尖灵活地挑开牛皮纸包,刹那间油香四溢,那里面竟然生煎包,还有油条,总之是一些喷香的早餐,令人食指大动。
“坐过来,吃饭。”谭诺说道。
“哦。”
方黎缓缓坐下,动作很小心的原因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简直疼的要命。
想到疼的原因,他又羞又恼。
他就这么瞪着谭诺,可那人就像看不懂他的表情,笑着说道:“快吃吧,冷掉就不好吃了。”
看到对方如此温柔,方黎的怒气顿时消散不见。
他试图拿起一根油条,可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看到谭诺的眉心蹙了起来。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谭诺问道。
显然,这人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伤,也联想到了受伤的原因。
他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试图遮挡床单上的血迹。
“没……”方黎咬了一口油条,嘟囔着回答。
“是我的错,”没想到,谭诺并没有发怒,“应该留张字条才是。”
“……你说了那么多次不会走,我却不相信你,是我……我的错。”方黎咀嚼着油条,明明焦香四溢却越嚼越酸涩,当他吞下这一口,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了眼泪。
他掩饰般地用袖口擦脸,却听到搬动椅子的声响,随即,谭诺竟坐到了他的旁边,还轻柔地用手帕帮他擦眼泪。
月白色的帕子在鼻腔边晃动时,方黎闻到和谭诺身上相同的冷冽香气,很好闻,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吃完了就跟我回去。”
谭诺突然说道。
方黎惊讶地睁大眼睛。
“怎么了?”谭诺笑道,“害怕吗?”
“当然不了,”方黎严肃地说道,“可是……我出现在你身边,会不会让姓沈的那家伙怀疑?”
“无碍,”谭诺的目光中突然多了几分凛然,“到了这周六,就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
*
谭诺没有骗人。
因为当方黎决定跟随对方回去,才知道那人到底在周六给那姓沈的安排了怎样的“惊喜”。
当天,他就来到了排练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大门的感觉,既兴奋又紧张。
随即,他见到了陈先生,那人似乎已经料到会在这里看到他,所以并没有过多惊讶。
“抱歉,陈先生,让您担心了。”
方黎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歉的姿态极其诚恳。
那人默默注视着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演得倒好,竟把我唬住了。”
方黎哑口无言,只得尴尬地挠头。
“月白啊,他为了你放弃那么好的机会,确实是可靠的好孩子,可别辜负他。”
“嗯,我……”
方黎立刻打断了谭诺:“我不是为了任何人,我是为我自己的良心。”
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他有些尴尬,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求助地看向谭诺,却正好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他的脸顿时就红了。
“咳咳,”陈先生轻咳两声提醒道,“注意点吧,让沈煜那小子看到,肯定会有麻烦。”
“不必担心。”谭诺说道。
“还是担心一下吧。”方黎连忙劝道,“那人的背景,你还是别得罪他才是。”
谭诺似乎想说什么,突然之间,他的脸色一沉,方黎随着对方视线转过头,便看到一个一身纯白色西装、连皮鞋都是白色的男子,正是沈煜。
“要想俏一身孝啊。”方黎小声地嘟囔道。
“噗。”谭诺竟然忍住地笑出了声。
“严肃些吧月白,”陈先生一边提醒,一边面带微笑地跟来者打了声招呼,“沈公子,早啊!”
“早!”沈煜阴阳怪气地说着,转向谭诺暧昧一笑,“哟,月白先生也早啊!”
竟就这样把方黎隔了过去。
他一点也不气,只觉得好笑,便说这男子竟然也能这般媚眼如丝,想来也是个能人。
“沈公子,”谭诺颔首问候,随后搂住方黎的肩膀,语气很亲切自然地说道,“这位是方黎,今后你们便是同事了。”
同事?
方黎震惊无比,但在沈煜面前,他不能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起伏。
沈煜明显很是不悦:“同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他是乐团的替补乐手,现在乐团人员变动大,他肯定第一个入选正式成员。”谭诺的语气不卑不亢,解释既自然又从容。
对方还想说什么,方黎大方一笑,主动伸出手来,道:“沈公子你好,那天晚上很乱,没机会自我介绍。我叫方黎,多多关照。”
沈煜怔了片刻,但最后,这人只是翻了个白眼,相当傲慢地绕过他们离开了。
方黎收回手,叹了口气。
“没事,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样。”陈先生安慰道。
方黎耸耸肩,道:“是他没礼貌。自我介绍因为以后是同事,不代表我看得起他。”
只见陈先生和谭诺对了下眼神,随后竟相视一笑。
“好笑吗?”方黎有些不悦。
“不是好笑,”谭诺收紧了怀抱的力量,“只是觉得,如果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啥?”
方黎心想这家伙在说什么胡话呢?
不过他没有细究,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你说的正式乐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谭诺忽然收起了微笑。
“先来办公室,我有话要跟你说。”
方黎见状,知道这个人终于要跟自己说正事了。
他望向窗外,就见排练厅外面有不少打手正在来回转悠,看起来满是恶意。
气氛如此焦灼紧张,谭诺却从容淡定。
方黎虽然相信谭诺,但还是忍不住的满腹担忧。
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