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刚经历了一个疯狂的清晨，被人抱回了卧室之后，只能骂骂咧咧地试图装睡。

然而对方早已把他看透，装睡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行为不仅没有拯救他，竟适得其反，那人更变本加厉地折磨他，直到他真的昏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天已经黑了，这个短暂的假期被他过得日夜颠倒，而罪魁祸首却在一旁悠闲地看书。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把书夺过来，可他刚坐起身，腰部传来的剧痛就把他拽回了床上。

“唔……”

想起自己变成这幅德行的原因，实在是欲哭无泪。

“醒了？”谭诺把书倒扣在桌上，起身坐到床边，时轻时重地揉着方黎疼痛的位置。

方黎不想理会对方，他假装看窗外，却被人捏住下巴，强迫他转过头。

随后，他眼前一暗，那人竟然俯身吻住了他。

吻越发深入，方黎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就在他惊恐万状地认为对方打算继续之前的疯狂时，非常尴尬的，他的肚子叫了起来。

这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异常洪亮，方黎实在是无语凝噎。

只听谭诺轻笑一声直起了身，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随后那人离开了房间，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是一个巨大的打包袋。

从那上面的标志明显是附近一家法餐厅的，但据方黎所知，那里似乎不能外卖啊……

“在我睡觉的时候打包回来的吗？”方黎注视着袋子，好奇地问。

“嗯，”谭诺回答，“你醒的时间正好，还是热的，快起来吃吧。”

方黎默默地披上睡袍起了床，看着小圆桌上的打包袋，心里开始思考谭诺这家伙到底是暴虐还是体贴。

最后得出个结论——双重人格患者。

他打开谭诺准备的餐食，先询问对方吃不吃，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拿起叉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回忆起昨天晚上的讨论，试探的问：“方院长的提议，你是怎么打算的？”

只见谭诺从书里抬眼皮，说：“食不言寝不语。”

方黎无语凝噎。

“转移话题吧你就。”他撇着嘴，无奈地说。

他能感觉到谭诺有心事。

从很早之前，他就感觉到对方的心里似乎埋着什么事情，看不见摸不着，让他有些焦虑。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方黎的声音很小，喃喃自语一般，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有什么不能跟我讲的吗？”

“你误会了，我没想什么，”谭诺微笑道，“我只是不想乐团被任何人控制。”

“包括杜庞先生吗？”方黎问。

谭诺注视着他，半晌，才缓缓点点头，说：“不被控制才是净土。”

方黎虽然有些懵懂，不过他倒是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爱丽丝受到明念的控制，团长做出那样的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被处理，到时候鲁米诺传媒接手，杜庞再让自己信任的人担任团长。

两个乐团在手，再加上处理绯闻的快准狠，相信不久之后，这个公司就会崛起。

“我知道你不想被控制，”方黎戳着打包盒里的意面，默默地说，“可是你总得选择一样。”

谭诺闻言竟笑了：“那你帮我选。”

“这么随意的吗？”方黎哑然失笑，他当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所以认真思考起来。

杜庞为人温和，但他利用韩煦里的恨意把莫红叶和萧影的恋情推上风口浪尖，说实话，方黎并不喜欢这种做法。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目的到底不纯。

他不知道杜庞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毕竟没有过多的接触，不过显然，谭诺是不希望乐团跟这人搭上边的。

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认真地说：“我认为你可以相信方奕院长。”

谭诺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就听你的。”这人的语气很是严肃，看来并没有开玩笑。

“不再考虑一下了？”方黎问。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轻轻把他带进怀里。

对方纤长的手指穿过头发，引起一阵酥麻。

“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谭诺柔声说。

“……那宣传的事，你打算自己做吗？”方黎感觉自己声音都软了，只得握紧双手，努力让不要发出什么可耻的声音。

“我有个想法。”谭诺的手越发的不老实。

方黎忍无可忍地握住对方手腕：“什么想法。”

只见谭诺微微一笑：“你猜。”

这家伙，又卖关子……

*

方黎有些担心。

倒不是因为怀疑方奕院长的目的，而是担心如果撤资的消息一出，乐团会不会掀起波澜。

而他果然不是杞人忧天。

当赞助商撤资的消息一出，当天，苏淼之前的拥趸张辰就率领几名乐手到团长办公室闹事了。

由头是担心乐团工作人员收入受到影响。

虽然无可厚非，但也让人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张辰哪里这么大的号召力？连大提琴首席，快退休、基本不问世事的孙老爷子都惊动了。

方黎和萧影看到这个阵仗，面面相觑均是眉头紧蹙。

不过他身后的谭诺倒是从容得多。

“谭团长，撤资的事情是真的吗？”张辰明知故问道。

“是真的。”谭诺直言不讳。

众人窸窸窣窣一番，随后张辰上前一步，双手撑着办公桌，竟是质问的态度。

“您就不解释一下吗？”张辰尾音上扬，听起来格外嚣张。

方黎确认了，这家伙背后肯定有人支持。

苏淼在的时候，张辰都是听这人的调遣，并不是那种挑头惹事的人。

现在站出来搞事情，可想而知，他一定又抱上了另一条大腿。

而且从他嚣张的态度来看，这大腿还挺粗的。

方黎有些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走到张辰面前，问：“解释什么？撤资虽然是大事，但对于乐手来说，影响并不大。我们只要演奏好乐器，听从团长安排就好。”

张辰冷笑一声：“方首席你说得轻松，生死存亡不是大事吗？我可不想中年失业。”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赞同。

“是啊，方首席你能力强还年轻，去哪里都可以，我们这种履历不漂亮的，去哪里都没人要啊！”

“你总不能让我快退休了去外地演出吧？”

方黎被围起来质问，甚至一时语塞。

他能理解乐手们为什么被煽动，因为大家都有焦虑的地方，只要被人发现再利用，后果就是这样。

好像春日的柳絮，一点就着。

“诸位。”

谭诺忽然站起身，他的身高自带压力Buff，配上他低沉的嗓音，竟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撤资的消息是真，但不代表没有新的赞助商。”他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

在众多乐手中，更显谭诺的高大。

“新的赞助商？”张辰明显有些慌张。

“是的，”谭诺说，“现在还是洽谈阶段，不过这绝不会影响诸位的工作，包括之后的音乐节，也会如期举办。”

“这么说，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严重？”讲话的是大提琴首席，孙老爷子的表情看起来轻松许多，显然对谭诺还是信任的。

“不仅没有，”方黎微笑着说，“而且电影拍摄结束后乐团还要录制背景音乐，我们和黄导是合作伙伴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到失业的程度。”

“那就好那就好。”

乐手们看起来都放了心，除了张辰，这人若有所思的，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甘心。

“你说的赞助商是谁？可靠吗？”

其他人都要走了，可张辰依然穷追不舍。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说话的是萧影，这人刚刚一直在旁边围观，现在突然出声，吓了对方一跳。

张辰虽然呆滞了几秒，但很快，这人就板起脸，摆出一副不悦的模样，说：“怎么没关系？你刚来不久，当然不像我这样对乐团热爱。”

“热爱的话那就好好练习，”萧影不怒反笑，“听说咱谭总刚来的时候给你上过一次一对一指导课啊，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我都替你着急。”

对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被萧影气到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关心乐团发展，我们的关心不亚于你，”方黎站出来当了一把和事佬，“不过啊，既然是乐手，就把心思放在音乐上。就算有人告诉你乐团有危机，你也应该相信我们能顺利度过，对吗？”

张辰甚至不敢回应他的注视，只回了声：“对。”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方黎站在团长办公室的中央，垂着头陷入了沉思。

“是明念他们干的吧？”萧影突然问，“谭诺，小心再在背后搞小动作。”

方黎认为萧影的担忧是正常的，明念怂恿赞助商撤资，然后再像之前诋毁他那样，搞一些小手段，说实话，一次两次不算什么，次数多了就真的疲于应对了。

“我会小心的，”谭诺说，“回去排练吧。”

“好。”方黎说。

随后，他们来到小排练厅，此刻程缨已经到了。

经过生日会的那件事，方黎对程缨总有一些亏欠的感觉，可是对方却表现得很自然，与平常没有任何异样。

只见程缨正拿着手机到处拍，看到他们出现，就忙把镜头藏起来。

方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程缨偷拍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并不觉得奇怪。

“干什么呢？”萧影有些好奇。

只见程缨把手机关上，放回包包里，随后抬起头，微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快排练吧！”

“那天陈亭发给我一个分享乐团日常的账号，看起来很眼熟，就是你吧？”谭诺笑眯眯的，丝毫没有质问的口吻。

可程缨却慌得不行，视线到处乱飞。

“什么账号？我不知道……”程缨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