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个人跑掉不太好,但是方黎不想在众人面前流眼泪。
他假装打电话,然后快步往前走,好在没有人追他,不然被戳破了真是尴尬至极。
绕过那因岁月而略有些发灰的楼,方黎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院落,院子里摆满了杂物,很多都锈迹斑斑,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许多猫咪趴在院子里睡觉,横七竖八的,非常可爱,只是看到他到来,瞬间全部惊醒,然后警惕地瞪起眼睛,不错眼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有些哭笑不得,感慨自己为什么没有谭诺吸引猫猫的体质。
而或许是猫咪的存在,他的情绪好了一些,正准备回去,可当他转过身去,突然之间,一个不小心,他就被脚下的一个金属物体绊倒了。
“啊!”
方黎一个踉跄,险些倒地,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他眼前迅速掠过,不等他看清,那人已经搂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檀香味道窜入鼻腔,他立刻知道对方是谁。
方黎抬起头,略有些报赧地看着对方。
他很担心被人看出破绽,所以强迫自己保持微笑。
“你怎么过来了?”他问。
两个闯入者在人家救济院里到处溜达,倒把院长和萧影晾在门口,实在有点不厚道。
谭诺没回答,而是垂眸瞄了一眼他的手机:“电话打完了吗?”
“打、打完了。”方黎暗自唾骂自己,心想有什么可结巴的?
不过他承认,自己的确不是很会说谎,尤其是面对眼前之人……说实话,记忆中还没有哪次说谎是没被对方识破的。
“打完了就回去。”
好在谭诺没有说什么,所以方黎听话地点点头,准备随对方离开。
走时,他低头看了一眼险些绊倒自己的东西——
锈迹斑斑,到能看出似乎是个金属铁艺的物件。
而且相当巨大,他能看见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好奇心驱使下,他用脚随意拨弄开覆盖的杂草,这一下惊扰了上面睡觉的猫,引得其中一只巨大的白猫冲他呲牙。
“乖。”谭诺出声安慰。
随后,那只猫的眼神都清澈起来,甚至跑过来蹭起谭诺的裤腿。
方黎再一次的哭笑不得。
“猫都喜欢你。”连方黎都觉得自己的口吻十分阴阳怪气。
“是啊,”谭诺笑得很得意,“你也喜欢。”
“噫……”方黎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懒得理这人,所以又研究起那个巨大的金属物件来。
之所以对它感兴趣,是因为方黎总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不停拨开上面的杂草,暴露出来的越多,他脑中的记忆就清晰几分,直到这个巨大的金属铁艺物体暴露出了一大半,他怔在了原地。
“……这……”方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轻轻抚摸过那粗糙的铁锈。
“这是个门吗?”
谭诺看出了这个东西的真面目,却不认得。
“是啊,是门。”回答谭诺的不是方黎,而是救济院院长方奕。
方黎抬起头,只见方奕从不远处面带担心地快步走近。
“这里……原来是圣路易斯孤儿院吗?”方黎试探的问。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当他看到方奕惊讶的表情,就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方奕解释说:“圣路易斯孤儿院在战时受到轰炸,这一片都炸平了,保留下来的只有这半扇铁门。”
是的,绊倒方黎的就是圣路易斯孤儿院的铁艺大门。
没想到竟然用这种方式找到了孤儿院旧址,实在是戏剧性满满。
“您真的是方黎先生的后人啊!”方奕惊喜万分。
“啊……”方黎实在不知怎么说,他尴尬地看了看谭诺,可对方却不像要帮他的样子。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微笑回答:“是…是啊……这位先生也是谭诺先生的后人。”
“我之前看新闻的时候就很惊讶了,”方奕说,“而且您二位还和老一辈同名,给我吓了一跳。本来想着拜访一下,又怕打扰。”
仔细看,方奕和方黎救的那个孤儿真是很像,双眼皮,眼睑下垂,皮肤白净,看起来非常和善温和。
“不怕不怕,”方黎站起身,正打算握手,但突然想起他的手上都是铁锈,就掏出手帕擦了擦,主动伸出手来,“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方黎,浦江爱乐的首席。”
仨人又相互介绍了一番,随后,方黎先拿出手机给大门拍了张照做纪念,就和谭诺进入了救济院的大楼。
这栋楼很像古早的学校,里面一间间的都是教室、办公室,排列得非常整齐。
“影子被我劝住了,”半路上,方奕主动说起了萧影的事,“那些照片我也看见了,他之前就遇到过类似的事,最后的解决方式似乎不太好……所以说,这一次,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
“那他得需要别人帮才行,”谭诺说,“逃跑看起来是最容易操作的办法,但也是后患无穷。”
“是啊,谭先生说得很对。”方奕很是赞同。
这时,他们来到一个房间,教室一角有一架立式钢琴,显然,这应该是一间音乐教室。
他们各自落座,随后方黎环顾四周,问:“这里是学校?”
“算是吧,”方奕回答,“这是我爷爷开的救济院,之前是救助孤儿的,现在用来救助困难学生,课程都是免费的。”
方黎闻言,顿时感慨万千。
同样的地点,即便外表变了,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他真的很欣喜,情不自禁的问:“需要音乐老师吗?我可以自荐一下,我们这位团长也可以,是吧。”
说完他就看向谭诺,对方果然欣然接受了他的举荐。
“可以。”谭诺说。
“那可太好了!”方奕顿时欣喜若狂,“影子学成归来之后,就经常在这边代个课。有您三位音乐家在这里助阵,孩子们的音乐肯定突飞猛进啊!哈哈哈!”
方黎回以微笑,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用这种方式回到孤儿院,也算是一种回报了。
“话说啊……”只见方奕稍稍收起笑容,迟疑着问,“我记得爷爷给我讲过,方黎先生……哦是您的祖辈,年纪非常轻就去世了。爷爷认为您没有后人,所以……”
这人可能认为此言不妥,所以说到一半就噤声了。
方黎的心陡然一沉。
他的记忆实际上大概只有十几年,之后就是一片空白,他相信方奕所言非虚,而且他也猜到了,自己记忆如此短暂的原因。
不由自主地,他偷偷看向谭诺,那人的眉心果不其然的蹙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不,我爷爷是怎么去世的?”
“方黎。”
谭诺立刻出声阻止了他。
方黎看出对方并不想他知道自己的死因,好像对此格外忌讳,脸色都白了几分。
越这样他越是好奇。
“我好奇也不可以吗?”方黎有些委屈,谭诺不愿意告诉他,他自己问问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谭诺的语气斩钉截铁。
方黎由委屈变得有些愤怒了。
“为什么?!”
“啊,”方奕在一旁看着,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表情茫然得很,“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很凄惨。而且,您作为后辈都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得太详细。”
“……”方黎不好多说什么,先是瞪了一眼谭诺,然后思考片刻,默默地说,“也是……”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而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忽然变得乱哄哄,只见方奕一拍脑门,吓了方黎一跳。
“瞧我这记性,今天有学生来上音乐课。”方奕说。
话音刚落,十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走进音乐教室。
他们都对方黎和谭诺的存在感到好奇,
突然,只见其中一个女孩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呀!他不是谭诺吗?指挥家!”
另外一个男孩子立刻纠正他:“指挥家怎么会来这里??我看你认错了,他是演员才对!”
谭诺满脸的无可奈何,看他这样子,方黎觉得有些好笑,怒气竟顿时少了一半。
“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时,萧影突然从孩子们后面走了进来:“上课了,无关人士出去。”
“影子。”方奕不悦地提醒。
“我们不是无关人士哟,”只听谭诺用一种得意的口吻对萧影说,“我们刚刚已经被方院长聘为音乐老师了,所以这节音乐课,我们需要留下旁听。”
方黎很佩服谭诺随机应变的能力。
萧影的表情有些扭曲,他转头对方奕说:“是不是真的?”
只见方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啊。”
“真的啊?!”刚才那个认出谭诺的女孩子突然激动地说,“太好了!!指挥家要教我们音乐了!!”
其他孩子也很兴奋,隐约间,方黎听到一声特别微弱的声音:“太好了,萧老师太严厉了,那个矮一点的老师一看脾气就很好。”
方黎注意到是两个孩子在偷偷讨论,其中那个孩子指的是他。
孩子的眼睛其实都很毒辣,很会分辨谁是好人。
萧影也听到了,一下子就怒了:“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60章了 撒花
第60章 音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