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是下午。

睁开眼睛也还是不够明亮，我有些茫然，稍微眨了眨眼，睫毛像是蹭到了什么一样，有微妙的阻碍感。

我稍微转了转头，于是意识到是有人轻轻遮住了我的眼睛，挡去了刺眼的眼光。

“醒了吗？”

鹤丸国永应当早就意识到了我的醒来，却一直等到现在才开口，或许是在给我迟钝的大脑一点反应时间——他的手还是没有移开，我不由得发了几秒的呆，又透过指缝去看他。

现在其实已经过了阳光直射的时间，屋檐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让雪白的颜色也略微暗了一些。

但，还是很漂亮的颜色，很亮，像灯。

“醒了。”我开口，知道自己应该起身，却像赖床一样地继续趴在他怀里，就这样小小地又打了个哈欠。

鹤丸国永动了动腿，曲起手指来撩我的睫毛：“在撒娇吗？”

“……”虽然想说“不是”或者“没有”，但我没有撒过娇，所以也不知道这是怎样，“这算是吗？”

如果算的话……

“是……不好的事吗。”我问他，“如果不好的话，我会改的。”

“不，这样就好。”鹤丸国永声音带笑，又微微放低，“不如说，这样才好。”

是吗？我不太明白，但他说的话总是对的。

又稍微躺了一会儿，我才坐起身，三日月宗近的身影已经不在了，或许是有事要做，又或许只是换了个地方喝茶，大概是我压在下的发丝乱翘起来，鹤丸国永伸手过来梳我的头发。

我睡得不久，约莫就是一个小时左右，也还没到晚饭的时间，前两天的这个时候都有事做，去万屋或者赏花……说起来昨天我好像也是这个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是在去天守阁的路上。

哦，对，天守阁。

“姬君有找我吗？”我说，“远征大失败……为了弥补这个，让我去做什么都可以。”

单骑出阵或者个人远征，我的话，能做到不达目的不罢休——只要这里没有队长重伤自动回本丸的机制，我就能一直打到审神者满意为止。

没必要对我有顾虑，通过刚才的手合，鹤丸国永应该也了解了我的战斗力，不说每场战斗都能得优，至少推到王点是没问题——只要我别迷路。

鹤丸国永轻轻掐了我的脸——最近他的小动作变得好多，难道我看起来是不被戳一下就会变坏的类型吗？

“没有那种事要你去做啦。”鹤丸国永听起来有点无奈，又道，“不过，刚才长谷部倒是有来找过你。”

这种事应该早点说吧，我刚才还浪费时间赖床……

“哈哈哈哈，没事的。”鹤丸国永牵住我的手站起来，道，“他说等你醒来再说也不迟，那就肯定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啦。”

“……”那倒也是。

我自觉地跟在他身后，说实话其实脑子还有点钝，但并不是没睡好——本来以为经过了早上那么一下会梦到以前的事，结果好像完全没有，我也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了啊。

找到压切长谷部并不难，他平时的活动范围基本在天守阁附近，即便不在，也不会四处乱跑。

“长谷部，我把小鹤带过来了哦。”鹤丸国永笑着开口，“你在忙吗？”

顾虑着我可能会跑丢，鹤丸国永并没有选择吓人一跳的出场方式——这是什么理由？我才不会这么一会儿就走丢，大概。

“啊，来得正好。”长谷部道，“主上刚刚传了讯息过来。”

进到室内，长谷部打开了一个光屏，这样那样操作一下之后，就联系上了【青】。

“下午好，大家。”【青】的身影稍微晃了一下，似乎在调整终端的摄像头，“小鹤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答道，“多亏了姬君。”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青】语气温柔，又道，“既然你现在有空，那刚好来一起看看这些东西吧——如果觉得难受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

【青】此刻并没有在家，而是和烛台切光忠一起在时政的某个仓库里——既然要我一起看，那里放着的是些什么东西并不难猜。

其实要说的话，应该算【青】的战利品。

“时政的家伙研究了半天，说找点和小鹤你紧密相关的东西、再用符咒混上小鹤你本人的气息的话，说不定能带刃过去。”【青】解释道，“嗯……也算是钻空子吧，虽然到了那边肯定会被限制得厉害，但总比你一个人去得好。”

钻空子啊。

之前说得那么确信的“不行”和“不能”，在被二次施压后又给出了或许可行的方案，多半是觉得麻烦、又觉得没必要为这样一振刀耗费精力，这才随意下了判断吧。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那个世界说不定连妖怪和鬼都不存在，如果不是去的是我的话，一定算安全的——但谁让去的是我呢。

结果，大概是被【青】和那个医师怎么样的逼着找办法了吧，又涉及到符咒和气息，再进一步涉及到灵魂同调，听着都挺麻烦的。

——话又说回来，既然要钻空子，那大概涉及到什么概念偷换吧。

我看着屏幕——说是看，其实是听着【青】描述，我再根据模糊的轮廓和色块进行回忆，渣审的东西放了一整间屋，其中最多的是密室里的东西，那些药品和刑具，还有乱七八糟的符术书籍和咒法书籍，多到让人咋舌。

那些东西，要说和我紧密相关也不是不行，毕竟都确实用在我身上过……但想必不会是符合条件的物品。

而且，为了不让【青】难过，我还是不提的好。

嗯……但是，要找这种东西的话，就非得惹她不开心一下了吧。

我有些发散，镜头跟着【青】的脚步旋转，突然，仿佛是被什么轻轻地揪了一下一般，我锁定了一个地方。

“……姬君。”我说，“那边那个红色的箱子，应该能用上吧。”

“这个吗？”【青】看了看，其实柜子上总共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红色的箱子而已，很好分辨，跟她一起过去的烛台切光忠把箱子拿下来，放到镜头前。

“有挂锁。”烛台切光忠道，“我记得钥匙在……”

“那个锁是坏的。”我说，“用钥匙多半打不开，直接砍了比较快。”

正如我说的那样，很快，屏幕里就传来了烛台切光忠拔刀的声音。

“小鹤居然记得啊。”鹤丸国永还牵着我的手，道，“那里面是什么？”

嘛，虽然那个时候状态很糟糕，但是姑且还是抗争了一下吧，明明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某人特别在意，该说他惜命还是怎么样，就算箱子里的东西已经不会危害到他，也还是把锁眼堵住、又往上画了一堆符文——现在他死掉了，那些符文失效，也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坏掉的锁。

至于里面是什么——

我说：“是‘鹤丸国永’。”

和我的话音一起落下的，是那把没用的锁。

红色的箱子打开，里面正如我所说，是碎到难以拼凑的、“鹤丸国永”的碎片。

“……嘛。”

我在一片安静中补充道，“现在只是一堆废品罢了。”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评论的事就拜托你们了（阴暗地跳街舞）（头顶地旋转）（地板动作）（地下动作）（地上动作）（帅气起身！）

本章彩蛋是渣审的渣渣行事……是小鹤自己的回忆视角）

彩蛋试阅：［是报复。

因为被刺了一记，虽然没有死，却流了很多血……挖掉眼睛还不够，刺穿锁骨还不够，总要再做点什么泄愤。

幼稚。

小鹤想，这个人，真的是幼稚到恶心。

……

……

要把“鹤丸国永”本身弄坏。

于是本就折断、前端破碎的雪白刀剑，再次被一点一点敲成了碎片。

……

……

即便如此，也没有露出哪怕一点难以忍受的弱势来，少年依然平静地听着，不带一丝感情。

甚至，不会心痛。

因为这些伤口的出现只意味着，被伤害的是自己——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

……

……

就算本体的大部分都字面意义的“碎刀”了，他还是没有死掉。

大概是出于某种本能的自救，在毁坏到某个程度后，他的伤口不再增加，也不再流血。

……又或者只是，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死”，就这样重复千遍万遍，用尽全力地活着，忍受着痛苦和悲哀，说“不能死去”。

——和“小鹤”完全相反。

明明你这么努力地活着，我却想要死去。

小鹤轻声说，真对不起啊。

所以，所以……

正因为这样分成两个极端的分歧，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做错的小鹤，绝对不会让这个努力的刃，沾染上自己这边的骂名。

“鹤丸国永”在箱子里，已经死去了。

箱子里是一堆废铁，是小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