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察觉到的，我的腿应该是受伤了。

使不上力，好像也不太灵活，但鉴于还能动，我就只当是崴了脚，或者骨折。

爬梯子的时候，因为只需要把脚放上去有支撑点就能靠手臂力量完成向上，而行走不过是反复进行前后移动的动作而已，既然不影响行动，我就觉得没什么关系。

想着应当不是多稀奇的伤，结果好像流了很多血的样子，连鞋子底都浸满了……希望过来的路上没有把地板弄脏。

“……抱歉。”察觉到气氛的冷凝，我先道歉，“麻烦药研了。”

如果需要的话，之后我会去把地板擦干净……以及因为这伤口害得药研多了一项工作，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但——”药研刚刚把我的伤口清理好，拿着棉球的手顿了顿，似乎还有些不满意，“小鹤先生刚才就应该告诉我的。”

“没、没错。”五虎退赞同地点头，“刚刚来的路上……我都不知道……”

【青】还按着我的肩膀，这让我没法动作，只好解释：“没关系，不疼的，不用在意。”

“这怎么可能不疼？”【青】开口说话，她的情感非常丰富，想来现在也在生我的气，“这么深的伤口，怎么能不在意？”

只是深而已吧？既然刚才他们检查我的本体的时候没看出损坏，那就说明这连轻伤都算不上，我的恢复力还算可以，不手入的话应该当晚就能好。

而且……

“真的不疼。”我为自己喊冤，“我的痛觉很迟钝，基本上没有感觉。”

我觉得这是好事。

疼痛会让人难过，过多的疼痛会影响人的行动能力和精神状态，而既不会痛也不会死的我，是完美的肉盾和沙包。

我大概是又说错了话，因为气氛好像更糟糕了。

我于是又说了抱歉。

我听见鹤丸国永叹了口气。

他说：“小鹤，不要总是道歉啊。”

疼痛是警告，也是提醒，只有感知得到痛，才知道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严不严重、该从哪里治疗。

感觉不到痛的这种状态，非常危险。

——危险吗。

我对此没有想法。

我能知道我是“痛觉迟钝”而非无痛症，是因为我痛过，也明白痛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才能笃定，这是“不痛”的状态。

我也有过那样的时候，拼尽全力思考，努力挣扎，说：“痛的要命。”

……可那天的事，我其实不太记得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我不记得了。

但是很痛。

那个时候，我还是会痛的。

但是即便痛，也没有死掉，即便痛，也没有换来哪怕一点的温柔。

痛觉没有什么用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没有用，因为痛的只有我一个，别人是不会痛的。

就算我真的痛得要死了，别人也不会痛。

不会痛，不会关心，不会在意，不会被影响。

所以我的痛苦，无关紧要。

——就是这么回事。

“是我自己的问题、算不上坏习惯的坏习惯。”我解释道，“所以由我道歉也算是……合理吧？”

我自认为理由充分，其他人却好像都不这样认为。

药研沉默着给我包扎好伤口，站起了身：“不合理。”

好像比起我来，大家都更偏向药研那边。

但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小鹤。”鹤丸国永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边，一向带着笑意的语气变得相当平静……又好像有些无奈，“反正不管我们说什么，你也只是听着吧？”

只是听着，不反驳，也不说对错，同样的，也不会改变想法。

我：“……”

说中了。

因为逻辑自洽，而且事实如此，不管他们重复多少次，我都无法理解……大概是因为我太笨吧，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的看着吧。”鹤丸国永说，“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你害怕的那类人。”

我：“……我没有害怕。”

我知道的，他们不会伤害我，因为他们是好人——说到底，就算是会伤害我的人，我也没有害怕……没有恨。

我没办法去恨任何人。

无论是只把我当做道具的“妈妈”，还是真正的值得被爱的“那孩子”，又或者是将我无视的“父亲”。

因为知道他们都有理由，所以我没办法恨他们。

而那个渣审……他已经死了。

总之，我不害怕。

连他们都不恨、不害怕，当然也不会害怕对我温柔的刀剑们。

“小鹤好像总是在说……我们很温柔呢。”沉默良久，【青】终于开口，“你讨厌温柔的人吗？”

或许是有那类人吧，不喜欢被人温柔对待，觉得对方很虚伪之类的。

但我不是。

“不讨厌。”我说，“绝对不。”

这句话不是谎言。

我不讨厌温柔的人，我最喜欢温柔的人了，但我并不是温柔的人，也无法成为。

温柔的人对我温柔，只是因为他们本就如此，不代表我值得。

如果不认清这一点、得寸进尺的话，就会被讨厌。

我说过的吧？如果被他们讨厌的话，我会很难过。

“真拿你没办法。”【青】摸了摸我的头，“小鹤意外的很任性呢。”

任性……我吗？

明明已经尽力听话、乖一点了，结果还是被打上了“任性”的标签。

“嘛，别的方面也能任性一点就好了。”烛台切光忠抱着手说道，“比如知道自己受伤了就大吵大闹一下之类的。”

那不是成熊孩子了吗。

“总之，来做个约定吧。”【青】说，“以后不仅要按时吃饭，还要接受定时的身体检查。”

“姬君如此希望的话，我没关系。”我点头答应，但还是提出问题，“只是这样的话会给大家增加多余的工作……”

“只是检查有没有受伤的话，我们都可以做啦，本丸里也没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乱从旁边冒出来，还牵着五虎退的手，“退也会好好监督小鹤先生的！”

“嗯！”五虎退努力说道，“不能有下次……”

啊，我都忘了……刚刚那个伤口是不是很吓人？希望没有吓到他。

但退并不想要我的道歉的样子，只希望我以后不对他隐瞒这种事。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也就这样答应吧。

“我知道了。”

我伸出手，和五虎退拉勾，“约好了，说谎的话我吃千根针。”

真的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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