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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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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8月6号,明天是立秋。秋天来了,我讨厌夏天,害怕秋天,更害怕是冬天,那意味着离过年又快了一个季节。

我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却在这个夜晚懂了独怆然而涕下。

很久很久没和家人联系,怕那些老生常谈,不管是结婚还是事业,似乎我都没办法,做着一份聊胜于无的工作,吃着每一顿裹腹的饭,玩着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手机。

爸爸突然打来电话,短短6分钟的电话,却有3次沉默不语,明明那么近却那么远,人与人的距离有时候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问我近况,公司前景如何,然后问我是否给奶奶打了电话,我迟疑回复“没有”,我没想好要如何去打这通电话,爸爸说去打个电话吧,打不了几年了的,语音带着祈求和低落,越长大我越害怕爸爸的电话。

打电话告诉我三爷爷也不行了,一次打电话告诉我爷爷不行了突然中风,然后是外公得了癌症。

最近一次是三婆婆,她自杀了,喝农药,由于是五保户,自身得了癌症做了手术还是复发,后面发展到吃不了一点东西,三爷爷走后,三奶奶第三年走了,那也是一个夏天,爸爸回老家避暑,早上刚上街买完菜,爸爸准备中午吃完午饭准备去钓鱼,三奶奶听到爸爸摩托车响起又停下的声音,知道爸爸回来了,然后喝了一碗农药,打碎了碗,踉跄着一直叫爸爸的名字,爸爸听到声音不对劲,一看,“三妈,您怎么做了傻事啊!”,妈妈和奶奶听到动静出来,妈妈从来都是害怕的,她不知所措,奶奶当机立断扶着三奶奶躺在地上,爸爸要去找村医来看,三奶奶说“没用的,我喝了一整碗”,后面开始准备丧事,爸爸也懵了,一个人竟然走着去村卫生院请村医过来,走了10几分钟,家里摩托,电瓶车,自行车都没骑,走着去,妈妈后面还笑他说真傻了,正一锅乱的时候你人跑哪里去了?

看数据统计全国各省自杀率,湖北遥遥领先,湖北人的一生,不能轰轰烈烈的活,不如壮烈的死,青少年每个学校都有自杀跳楼的,老了怕拖累儿女一瓶敌敌畏下肚一了百了。还要那些过不下去的妇女很多投河了喝药了,光我们村子里,我就知道我同学的妈妈就是因为婆媳矛盾和丈夫吵架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同学后面是奶奶抚养长大的,读了初中就出去做衣服,日夜不停踩缝纫机,养大了一家人,弟弟考上了一本,爸爸在家打牌,奶奶中风躺在家里,就连她二伯一家也吸她的血,至今也未结婚,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的前半生。

我小时候常常做噩梦,梦到很多离奇的事情,妈妈不要我了,我痛哭,村里有失去母亲的孩子,也有疯了的一家,有跑了再也没有回来的妈妈,也有一个寡妇独自一人抚养2个儿子长大考大学,靠的是串珠,穿的眼睛都快瞎了。

我小时候也很羡慕一个同学,她是独生女,她爸妈都在身边,每天放学可以看连了有线的电视,可以搜到很多台,因为我家只有天线,只能看中央一台和湖北电视,湖北卫视。她会偷偷抹妈妈的口红,也会给我抹一点,我们一起偷偷用她妈妈的化妆品,我们会玩老师和同学的游戏,她当老师,我当学生,她家里有一块挂式的黑板还有粉笔,我们可以扮家家,这些都是我没有的,她爸妈还会和她一起玩这个游戏,这也是我没有的,我回家只有收棉花收玉米,奶奶很晚才从地里回来,然后开始做饭,夏天吃数不尽的豆角和茄子,很小的时候我很希望爸爸妈妈在家,可是他们要赚钱,当我醒来得知他们又离开了的时候,数不清多少次的眼泪,好像很久很久,在夜晚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我会想起妈妈然后流泪,那个时候眼泪还没有关停,好像随时可以开闸,不自觉的从眼角慢慢流下了,我不敢让爷爷奶奶知道,后来慢慢长大了习惯了离别,习惯了分开,相处超过三天就会不自在,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是最完美的熟人,没有那么深刻,没有那么生疏,好像有那么一些联系,宣誓我们的血缘关系。

小时候家里一直用的座机,后面座机一直坏,幺爷(奶奶的女儿)给换成了老人机,过年的时候,我竟然看见奶奶和幺爷煲电话粥,至少打了一个小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给奶奶听,奶奶是个合适的听众,时常睿智而理性的回复,时而调侃又吃醋的表达,例如幺爷朋友的婆母去世了,在大年三十的早上,幺爷作为朋友竟然被拉去挑大梁各种出力,联系腰鼓队,联系火葬场,火葬场大年三十的中午12点停炉,必须要在此之前把人送过去,快9点的时候人终于走了,联系卖寿衣各种然后火速送到火葬场了,这些很多细节都是奶奶告诉我的,而这都是幺爷跟奶奶打电话告诉她的,她们母女真的很亲很亲,无话不谈,奶奶有2个儿子一个女儿,农村都是重男轻女,奶奶确是唯独最爱这个小女儿,女儿是最后出生的,很像奶奶,小的时候就机灵懂事能说会道,年轻时候很爱美,结婚也是实现阶级跨越,从农村嫁到了城里,年轻的幺爷还说以后奶奶养老交给她,要奶奶把户口迁到城市去和她一个户口这说起来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我可以从这些描述里面知道年轻时候的幺爷必然风华绝代的女子,她自信而美丽,乐观而大方,我小时候翻出过她的照片,的确是港风美人,大波浪和时髦的套装,现在快50岁了也是时常带妆的,身材还是窈窕有致。

有时候人们没有看到光明可以忍受黑暗,但是一旦看到了,让她如何再处于黑暗呢?这几个月没有给妈妈和奶奶打电话,奶奶会旁敲侧击让爸爸跟我说给她打电话,可以妈妈没有给我说过一次,除了我主动找她,她不会找我,可是她每周都会和弟弟打电话,虽然很多时候弟弟都会说不上两句就挂断她的来电,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家乡有句话叫做“面馆里不要,粉馆里想不到”,跟爸爸通完电话,就给奶奶打了过去,很久没联系却还是如老朋友,或许很多年的相依为命,我们远比我想的亲近,我小时候憎恨奶奶偏心堂哥,不听我的解释冤枉我,在学校要我给堂哥洗衣服,可是也是很多个时候,妈妈因为各种事情骂我,我偷偷躲起来哭的时候,奶奶跟我说“忍得住气就沉得住气”,我小时候就厌世想通过伤害自己来惩罚亲人,我常常想我有勇气就跳到河里淹死来吓唬妈妈,通过不盖被子让自己感冒来吸引父母的注意,只有爸爸一次次帮我把被子盖上,我很小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竟然还被娇惯的有公主脾气,去外婆家不如意了一定要大人一直哄,爸爸会攒很多零钱过年带回家给我买零食,可是那些日子好像很快很快就变了,我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在弟弟身上,在初中高中母亲的陪读身上,在一次次开学爸爸都在他身旁,在他一次次成绩考得越来越好成为家族的希望,考上了我们市最好的高中,然后考了985。在一次次我们谈话都是围绕弟弟身上,我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嫉妒我弟弟,那是我爱了很多年牵挂很多年感同身受同一个战壕的兄弟。

又怕兄弟哭又怕兄弟开路虎,哈哈,完全诠释国人的一生,奶奶打电话跟我说注意身体,叫我该享受享受,我记得有一次她苦口婆心劝那时候误入传销的幺爷回家,说“你真的心比天高,命如纸薄”,那传销不是好东西,你别相信能发大财,那段日子,奶奶茶饭不思,郁郁寡欢,经常和三爷爷一家一起开会,讨论如何去XX省忽悠幺爷出来然后把她强制带回来,3个60多岁的老人讨论如何跨省去带30多岁的女儿回家,那时候是家里的主题,奶奶不识字不能去,只能爷爷和三爷爷去,爸爸和大伯都在外面打工,农闲的时候,奶奶就开始想她的女儿,有时候气的吃不下一躺躺一天,她那个时候风湿骨痛腰间盘凸出的厉害,背已经佝偻了,还是心心念念她的女儿,她爱女儿在那一通通无奈又焦急的电话里,进入传销后时间不固定,很多时候都是随机来电,一来电话我赶紧叫奶奶来接,这是她唯一和女儿联系的途径了,通常是奶奶单方面输入大骂“她不孝执迷不悟为何还不回来,一方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她的儿女都还小很想她,她这样一走了之抛弃丈夫子女怎么办?”后来幺爷终于回来了,还跟丈夫和子女和好了,我是很佩服的,直到有一年过年,爸妈又因为一些陈年往事吵架,买的几条鱼都不管,幺爷刚好回来,她帮忙杀了腌好腊鱼,我问这么冷怎么杀啊,幺爷笑着说家里的腌鱼腌肉腌腊肠都是她一手弄好的,还有她大伯一家也是她弄的,我笑笑不说话,这么能干啊,家里腌鱼都是爸爸弄的,杀鱼。

人就像那条鱼,在很多人手里流转,明明杀了自己,却甘愿给他们裹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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