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蛇不好吗？”戚满轻轻点点霍峄城拿出来的玉葫芦，一段虚影缓慢滑出，是那天盘在贺清文手表上的小蛇。

也就是常云渊，一只蛇妖。

“别因为他没有腿就看不起他，在妖界中，应该没有谁能在纯武力上强过他。一个只练武力的妖。”

“是吗？常云渊。”戚满介绍完，终于正视半浮在空中的常云渊，他正垂着脑袋，僵着身子，一副晕过去的样子。

听到戚满这话，常云渊才动了动，暗色的杏子探出，像初生的幼猫试探着环境的安全性。

“戚老板，”一条蛇的脸上竟露出了称得上笑容的表情，“我都这样了，还怎么教啊？这武术方面需要身体接触的，我的身体都那样了，还怎么言传身教呢？”

“没关系，你只需要言传就好了，身教我另有人选。”戚满把还装着常云渊身体的玉葫芦收进盒子里，“你偷过我的风铃，不教的话，我就把你拍卖出去，你知道谁最想要吧。”

戚满的表情分明没有恶意，却连不知内情的霍峄城都打了个冷颤，更别提常云渊了。

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老老实实地飘到霍峄城面前：“你好，我叫常云渊，跟着我学习虽然不能让你成为天下第一，但一定能让你在纯武斗方面战胜戚满！”

语气和表情都带着极大的怨气，戚满却没有生气：“那就好好教吧，身体我先没收了。”

其实那具身体对常云渊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他屈服于戚满，仅仅是因为戚满本身。

“扣扣”

“戚老板，楼下有客人找。”门外是顾郅的声音，霍峄城听出来了。

其实他一直想问顾郅的情况，虽说他是纸人，但毕竟在他眼前被扯掉了一只手。

“柜台下面放着一盏茶，端给他喝了，然后叫他等一下。”戚满随口回答着，没有开门也没有动。

屋外响起脚步声，逐渐消失，顾郅下去了。

“老板，他的手……”

“这个世界没有灵魂，顾郅已经死了，他只是一个被三净强加了顾郅记忆的人形纸妖，如果他能接受自己是妖的事实，就能自己修复那只手了。”戚满耐心解释，也让霍峄城知道了顾郅的手暂时恢复不了。

“没错！”浮在空中的常云渊附和道，“我们妖是修心的，坚定自己，学习别人，他如果始终认为自己是人，那他就只能做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直到此刻，霍峄城才理解清楚，他儿时认识的顾郅真的死了。

这个顾郅，并不是顾郅，只是一个被填充了顾郅的记忆和灵力的人形纸扎物。

“原来是这样吗？”

又等了一刻钟，戚满才站起身：“好了，你先休息吧，记得明天该你上班。”

他对霍峄城眨眨眼，带着常云渊要走。

这时，只剩灵体的常云渊大叫着：“喂，喂，戚老板，我不是该在我的学生身边吗？你要带我去哪！”

他的虚影挣扎着，但被困在一个泛着白光的半透明球体里脱离不了半分。

“你这个样子，离了我就会被祂看到哦。并且，教学过程必须在我的监督下进行。”后半句的声音隐藏在戚满关门的声音中。

自然，常云渊的话霍峄城也没听见：“戚满，你这个控制狂！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死样！”

“你知道什么？又是从你祖奶那里听来的？”

“你别管我从哪听来的，我现在就是看清楚了，你就是控制狂！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要告诉我徒弟！”

“被我知道了你的想法，你觉得你还会有机会吗？”戚满淡淡一笑，手指微微动作将困住常云渊的球体缩成小小一个，装进了衣袋里，“控制狂？我可不是。”

踏进店门，风铃声还是那么清脆悦耳，就是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破坏了一切。

“欢迎光临~”

柜台后站着一只小小的人影，她竖着尖尖的猫耳朵，脸生得十分小巧可爱，说“欢迎光临”时还举起手来化出了猫爪。

顾郅站在一边，垂着头像戚满打招呼。

甜美的声音，但让戚满觉得不爽的地方是，这家店似乎是他的吧？她在那欢迎什么劲？

“哎呀，生气啦~”小猫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戚满只是微微蹙了下眉都被她察觉到了，“对不起嘛，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谁让你把我晾在这里。”

小猫名叫禾禾，是一只狸花猫妖，从小就在人类社会，陪伴人类生活。

为了照顾正常猫的体质，一般在陪伴主人十几年后就会自己离开。

“喝茶吧，卖家等着你了，这次如果还不满意，就去别家等吧。”戚满从柜台前面穿过木板拿出一盏茶递给禾禾。

喝下茶，进入戚满创造的幻境中，买卖双方都变成木头人对坐着。

禾禾缠着戚满好几年了，她想买一个猫眼。

买一只来补全自己的眼睛，因为她把自己的猫眼送人了。

她想买，有人送来卖，戚满就通知她。只是这些年，猫眼经手了五只，她都看不上。

卖方很爽快，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多分钟了，见人来了立马拿出猫眼：“从山里挖出来的，起码上千的年份，已经凝出精华了，你瞧。”

他轻轻催动灵力，缓缓包裹住猫眼，淡黄色猫眼中一条黑色细缝逐渐扩大，像里面又张开了另一只眼睛。

一动一晃，倒影着禾禾的身影，这只猫眼，仿佛拥有灵魂！

看到禾禾惊讶地抬起头，卖方自信地一抬手将猫眼收回握在手里：“怎么样，戚老板定价吧！”

拥有这只猫眼，足够他如此自信。

这可不是普通的上千年年份，这已经久远到连戚满都不知该如何鉴定了，让他想起来最初醒来时的光景，也许留下一些什么东西真的可以。

这只猫眼的原主人，戚满认识，且很熟悉。

总之，这只猫眼，禾禾一定会想要。

虽然想了很多，但戚满面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只道：“等价物交换，还是钱？”

“钱！或者要一把刀——难锋。”他先是快速地说出一个答案，然后才补了另一个选项。

这就表明，在他心里这颗猫眼的价位已经等同于难锋了。

那把在地下拍卖场挂了好几年的刀，这几天，突然变成了价格榜一。

其实不是刀价变高了，而是持刀的人价格变高了，如果搞到了刀，那就说明持刀人死了，这实际上是一个悬赏令。

但在戚满看来，这颗猫眼远比不上那把刀。难锋可是世难出的名器，而猫眼除了对禾禾来说很有吸引力外，对其他人来说没什么用。

所以，在定价这块，居然难得地让戚满卡住了，说出难锋的价格，禾禾肯定会同意，但她没有钱，戚满知道。

而如果降价，这位卖家一定不会卖，无论哪样，禾禾还是会缠在这里买猫眼。

就在戚满犹豫时，禾禾一拍桌子站起来，震得幻境都晃了一下。

戚满抬头看她：“怎么了？”

“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带着难锋来找你！”她沉声说完这句话，闪身离开了幻境，化作一只黑斑纹的狸花猫跑走了。

她一定要拿到那只眼睛，这么久了，她终于找到了！

并且，还要小心一点，不能让戚满发现了。

戚满能知天下事又怎样，他根本不懂心。

卖家还是那副自信样，仔细把猫眼收好，对戚满道：“戚老板，那有消息了可一定要告诉我。”

卖家也走了，戚满撑着头：还以为这桩生意要讲好久呢，怎么这么快，就散了呢？

他并没有出去，而是拿出那本自从别霍峄城意外看见后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拿出来的书——天道给他的独一份“天书”，或者说敕令。

上面的人名又更新了，三个新鲜的名字出现在卷轴上，新鲜到戚满都要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来，不像之前几次那般是熟悉的人。

天亮了再去吧，即使出生就是为了打工的人，也是有累的时候。

戚满店门口的风铃，每次走过都会发出响声，对霍峄城来说就像上下班的打卡铃一样，每天只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上班才爽。

而且很醒神，本来一夜没睡的霍峄城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一听到这声音立马精神起来了。

戚满虽然叫他好好休息，但在戚满走后，他还是睡不着，现在的梦境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是惊悚片了。

但他已经养成了少眠的习惯，很难好好地睡一次觉了。

而且，梦虽然不惊悚了，谜团却多了，他的心脏里没有魔心石，他的父亲似乎也不是他父亲。

而他母亲用不知名的方法遮掩了他的身份，但只能维持到二十岁。

他的生日在七月份，现在距离那天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而一旦过了生日，戚满给的晶翠虽然能遮人的眼，却不能遮祂的眼。

而寻山，妖的发源地，妖的领域，真的需要去寻找，并且很难找到。

从苏祢那得来的镜镜上有宝山镜的印记，可以通过追踪印记来寻找寻山的踪迹。

毕竟对妖来说，宝山镜也算寻山的门。

但这位置吧，就是虚无缥缈，就是难以琢磨。

这些都是他在昨晚掌握了部分魔功心法后才能知道的，今天天蒙蒙亮就下楼了，就是想抓到戚满问一下，结果人又不在。

早知道就不装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