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下飞机赶回家一开门就听到一个刻薄的女声:“让大家等你这么久,不愧是少爷啊!”
“您也没说家里还有客人。”
客厅里好几个人,除了严复的家人,还有几个魏家人,是早上见过的。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他们等在这里,是有什么必须要谈的事吗?
“还不快点过来向长辈问好!”刻薄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尖利刺耳。
这是严复的母亲,亲生母亲,但似乎不喜欢他,从小到大,一直偏爱哥哥,对他就是这样刻薄的模样。
以前会维护严复的父亲,此刻坐在人群里,低垂着头,没有如其他人一样看向他。
“爸,妈,魏叔公。”严复恢复到以往在家的状态,沉默恭敬。
他不喜欢回家,以前是抓住一切机会和霍峄城出去,现在是尽可能待在学校,这还是他今年第一次回到家里。
为了拒绝那个不可能推拒的联姻。
“严复,跟我来一下。”父亲猛地站起来,又高又壮的身体像要顶到顶灯上去。
他带着严复走到屋外的花园里,还拉上了门。
“严复,他们今天来是来带你走的,所以才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要接你走。”
父亲强调多次,但严复还是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接他走是什么意思?
要他以后不能回家,还是以后不能离开魏家?
“严复,这个给你。”父亲拿出一颗淡黄色的小圆珠子,灯光照射下像一颗眼睛,“这是我从仙师那里求来的,虽然无法对抗魏家,但能保你一次,保你一条性命。”
“还有一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给你讲的这些话以后都不要提起了。”父亲说完,拿出一根烟点燃,又从墙后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符纸,放在烟前一起烧了。
“父亲?”即使严复已经算是见识过世界的另一面,但自己父亲的藏符烧符的操作,还是太过熟练了。
“严复,家里破产了,你和魏家公子的联姻是迫不得已。对不起,我们,其实都不想你去的,但是,别无他法了。”
是个理由太奇怪了,而且和父亲前面说的话格格不入。
严复也算走上了经商的路子,知道家里的情况离破产还远,这些话只是一个借口,或者说是在魏家面前劝服严复联姻的借口。
他知道,是真的和父亲话里说的一样,别无他法了。
父亲沉默地抽烟,十几分钟,两人再无言语。
屋里也没有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两人谈完回去。
“爸,我想清楚了,我去。”
刚好他抽完了一支烟,刚好屋里的人等得不耐烦。
两人回去,严复一抬头就对上母亲的视线,但视线相接的瞬间,她就收了回去,再也没有看他。
“严二公子,考虑好了吗?”端坐着的魏福海没有说话,询问严复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人。
那位是魏福海的养子,或者说是助手,魏佳。
“请给我一点时间,收拾东西。”
魏佳跟着严复上到二楼,盯得这么紧是怕他跑了吗?
“严二公子,日常用品什么的就不用拿了,拿些对您来说重要的物品就好了。”
重要的东西,严复环视自己的房间一圈,其实什么也没有,真的重要的东西早就带走了,全都在他自己的房子里。
“那走吧,没什么好带的。”
严复拉上放在客厅的行李箱,跟着魏家人离开了严家。
魏家人离开分了两辆车,一辆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严复和魏福海两人。
“浅他不能离开主宅,以后你只要有空就回来,和他培养感情,知道吗?”魏福海的声音十分威严,带有万分的不可抗力。
“是。”
“魏家的规矩你不用遵守,只需要让浅爱上你。”
“为什么?”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联姻不是应该没有感情纠纷吗?
“没有为什么,年轻人,听话就好。”魏福海转过头,对他种下了心理暗示。
“是。”
魏家的主宅就在京都郊区的山里,这一片山区都是魏家的产业,部分开放了景区,而主宅就藏在层层叠叠的山林后方。
车子从严家开出市区用了近两个小时,但从郊区到山上在严复看来可能不过几分钟。
深夜的山上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前方垂挂着几只灯笼的大门格外显眼。
在他们停车时,大门打开一道缝,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夹缝里。
如果霍峄城在这里就会惊叹:那是那个走路带闪现的小孩!
可惜霍峄城不在,于彦洋朝着魏福海鞠了一躬然后对严复道:“哥哥说你今天会来,叫我来带你进去。”
比正常十五岁孩子瘦小的身影,脚步极快地在前面带路,严复需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穿过前厅的多个房间和门,再走过一段曲折的石板路,终于到了中院,但带路的于彦洋依旧没有减速的意思,直到被一个声音叫住。
“阿洋,走慢一点。”
那道声音很轻灵,就像和风细雨,润在耳边。
严复看到前方的孩子顿住脚步,过长的刘海在眼前飘荡,即使看不清眼神,严复也感觉到了他的歉意。
后面,他果然放慢了脚步,却带着严复拐了方向,走到中院的中间。
那里有一颗参天古树,撑开的枝干交错着,形成一片天顶。
一道白色的人影站在树下,是深黑的夜里唯一能看清的色彩。
“我是微生浅,以后请多指教。”
严复看着他灰白的眼睛,瞬间明白他应该是看不见的。
于是他主动握上微生浅的手:“我是严复,以后请多指教。”
一个呆板的握手礼,和与客户见面时一样,严复即使被下了心理暗示,他也不会谈恋爱。
“严先生,请跟我来吧。”
主宅里的所有地方对微生浅来说都十分熟悉,在主宅里行动,他与常人无异。
但他在前方带路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来:“严先生,蜒江区出事了。”
蜒江区,就是严复上大学所在的城市,听到微生浅的话,他瞬间想到的就是霍峄城他们。
如果不是与自己有关的人,微生浅也不会在他面前特意提起。
但是,离开时,那边还好好的。
“严先生可以打电话问一下情况,如果着急的话,可以让阿洋送你过去。”
拖把头的小孩才到严复腰高,闻言认真地点点头,他很愿意完成微生浅交给的任务。
霍峄城躲在一处高楼后,捂着腰腹处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他刚才一个滑铲,勉强躲过白虎的正面攻击,但还是挨了一掌,然后翻了道围墙躲到这里,和贺清文走散了。
虎啸声还在周围,他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突然,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感,拿出来,屏幕已经摔得稀碎,但好在还能用。
“哥。”
“出什么事了?”霍峄城的抽气声非常清晰地通过听筒传出,严复瞬间紧张起来。
“被一头老虎追杀啊……就是虎妖,妖怪……哥你知道的,今天和你讲过一些……”霍峄城一边讲一边小心听着虎啸声的方位,讲话时牵动伤口还要停下来缓缓。
“什么!”严复从听到老虎就不淡定了,这么危险,他这个小一岁多的弟弟怎么可能应付得来?
“微生先生,我需要过去,可以请您……”
“阿洋,送严先生去吧。”
“请拉住我的手。”于彦洋道。
通话没有挂断,这边三人的对话,霍峄城自然听到了,他想和严复说别来,突发状况让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啊!”是贺清文的惊叫声,霍峄城以为他出事了,忙小心贴着墙滑过去观察。
却见到路中央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顾郅,他被白虎扯掉了一只胳膊,正送进嘴里咀嚼。
路灯的聚光下,这一幕的发生让不巧刚好看见的贺清文发出呐喊。
生生扯断手臂再咀嚼,即使霍峄城知道顾郅是个纸人也感觉到凶残和恐惧,更何况是贺清文。
但纸人还是纸人,顾郅不知道疼痛,木着一张脸抡起伞,凶狠地敲在白虎头上。
他的头已经不像方才一样是人的模样,现在已经爬满斑驳的纹路,绒毛满布。
“嗬,嗬。”顾郅的攻击对他并没有什么效果,仅仅是微微偏头,呼气间将口中碎裂的纸张吹出,像雪花一样撒了下来。
白虎高举起爪,猛烈一击,把顾郅打飞到一旁楼栋的三层上,翻滚着,像一根黑色的长棍。
把顾郅打飞后,白虎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了,头上的耳朵一立一压,他转头锁定了贺清文所在的方位。
白虎即使维持着半人形,也是四脚着地奔跑的。
在这个高度紧张的时刻,霍峄城的精神偏偏出走,想了这些不着调的事。
不对,救人要紧,贺清文躲在那里并不不知道白虎已经发现他的位置,并且找过去了!
霍峄城站起身向前跑,却被一个不明物绊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
黑暗中,霍峄城摸索着,裤子,腿,再向上,温热的血液。
这是一具只剩下一半的尸体。
霍峄城惊慌地抬手,眼睛因为恐惧定直,视线在恐慌中疯狂聚焦,竟能不再依靠光源,看清眼前的尸体。
倒不如看不清!
霍峄城猛地遮住眼睛,血迹被涂抹到脸上。
还要救人,去救贺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