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位施主呢?有想要知道的吧。”
……
最终,他坐到了蒲团上。
无提说出那句话时,霍峄城就知道今天这道坎儿,过不去了。
和与严复说话时完全不同的语气、表情。
他露出锋利的眼神,强迫霍峄城接受。
或许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并且想要知道更多。
“不用了吧,我不信这个。”霍峄城露出无聊的表情,“我跟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怎么骗人的,没想到真挺不靠谱的。”
“等回去试试这东西是真有用还是假有用再说吧。”
也许是他摊手无聊的模样太真,无提真收敛了表情,换了另一种方式。
“施主,也许还不知道,你的身体已经成了邪恶之物的容器,它会夺取你的生气,让你梦魇、惊厥,甚至产生幻觉。也许,让贫道为你一看,能化解一二。”
和尚双手合十,出口便是忽悠。
霍峄城不禁怀疑,这和尚是因为太忽悠惹到人了,才被打烂了半边脸吗?
“啊?我觉得我身体挺好的,活蹦乱跳的,也没有产生幻觉什么的。”霍峄城活动一番身体,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无提走过来,单手按住他的一边肩膀,枯骨的半脸漏出邪佞的笑容。
“三位施主,我需要一个无干扰的环境仔细为这位施主瞧瞧。现在情况危机,容不得他逃避了,相信几位已经发现他的奇怪,那都是寄居在他身体中之物在搞鬼!”
他诚恳地,做出十分令人信服的表情,刚提进来的小马扎像个笑话。
姚新麒拽住霍峄城的手腕,要拉他离开。
他们都没错过无提那一瞬间锋利的表情。
即使无提所说与他们近日所见吻合。
即使他能实实在在地帮助章墨。
也不能单独把霍峄城留下。
三个人都想拉着他直接走了。
但是不行。
霍峄城十分确定,这是非留下不可了。
他敢肯定,只要他一拒绝,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会大力收紧!
从上山路上的幻境,到这房间里的阵法,都彰显无提的不简单,也许有着不逊于三净的能力。
就算不及三净,也比现在的霍峄城强上许多。
为什么戚满会说今天这趟行程是去玩啊?
早知道不来了……
但是不来也不会知道这里供奉着奇怪的木牌,也不会知道这里的读取记忆的阵法。
还不清楚这些会不会对章墨和严复有影响……
霍峄城挣脱姚新麒的手,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推着他们出去,自己留了下来。
既然逃不掉,那就接受吧。
也许戚满说是来玩的,真是来玩的呢?
霍峄城坐在蒲团上,垂下眸思考着,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挡这该死的阵法窃取记忆。
要知道他现在记忆深刻的东西,全是关于魔族血脉传承的东西。
那玩意就像烙印一般,其余任何东西都遮盖不了。
而且也不能让他取走吧。
毕竟是靠血脉传承下来的东西,随意就让别人看了,这不好吧。
可是现在的处境,不管是用魔气遮挡还是任他看都会暴露自己是魔族的事实。
霍峄城已经可以想见之后被无提抓起来萃血的情景了。
希望老板能来救救自己吧!
正在店里等血藤枝顺便观看老头子表演的戚满,在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后将它拿了出来。
「老板!这个庙里的和尚是个半张脸!怎么办,他还想看我的记忆,我能做点什么?或者你能来救我吗?老板,你可怜的小员工今天就要葬身恐怖庙宇了!」
半张脸吗?原来是他啊!
竟然还活着,难怪……
「放宽心」
随手回了三个字,戚满继续看老头子表演。
主要表演节目是,点评每一串风铃的价值和观赏性。
他不知道,另一边收到回复的霍峄城是多么的焦虑。
“放宽心,这是要我放松,什么都不要想的意思吗?”霍峄城心里默念。
这个阵法能看见的记忆也只是阵众人比较深刻的几段,如果完全放空的话,也许真能什么都不被看见。
但是完全放空是很难做到的,也许可以用魔族心法「控心」,挑出几段无关紧要的记忆,让他看!
在两人沉默的对视中阵法开始运转。
无提在章墨的记忆中看到,霍峄城触碰常云渊的魂体后,抽走了他的大半力量。
常云渊一个吃人心的妖怪,身体里蕴含着的全是堕落之气。
但在霍峄城的触碰之后,堕落之气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纯正的灵气。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这样随意地抽走别人修炼了大半辈子的力量?
无提从严复上香后便开始注意这个隐在几人之后的少年。
看起来十分无知,也没有任何力量,身上却带着那么大一块晶翠。
最重要的是,和堕落之气强大的亲和力。
无提怀疑,他就是那个遗失的魔族!
入魂观记忆。
相比起来不重要但又深刻的记忆,霍峄城可有太多了。
无提看见的便是霍峄城无聊而又充实的高中生活,每一个必考的知识点都清晰地展示在无提面前。
虽然成功使用「控心」替换了记忆,但操作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此刻,霍峄城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每细化一段记忆,头痛就加重一分。
完全不借住外力的唯心操控,霍峄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超负荷工作。
简单的肉质心脏根本无法负荷魔族心法的运转。
也许有半身人类血脉的他,可以仿造妖修心的方法,将心脏炼成心源,来承担这心法的运转。
不自觉地,霍峄城思想转到别处。
没有全神贯注地提炼细化的记忆很快变得粗糙,让无提找到了隐藏在其中的方向。
阵法如飞盘般告诉旋转,已经达到进攻的极限。
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无提就已经发现霍峄城的问题,当即他就想直接打晕霍峄城在进行仔细的身份鉴定。
奈何身体被禁锢,仿佛粘在蒲团上一般,动弹不了分毫。
甚至在另一股力量的牵引下,被破和霍峄城进行关于记忆的争夺战。
完全催动了身体的极限,去逼近霍峄城的极限。
眼睛充血的无提见事已至此,干脆顺势而为,再逼自己一把,直接钻进了霍峄城记忆的缝隙中。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戚满。
那个没有一点同理心的至高者。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和始终带笑的嘴角,是他一贯的面貌。
即使是在抹除一个人的生命和希望时也未曾变过!
霍峄城竟然是他的人!
无提猛地吐出一口血,他以断尾之势切断了自己和阵法的联系。
好不容易逃离出来,眼前还全是戚满那双眼睛,和这么多年噩梦中的一模一样!
霍峄城只感觉身上一轻,还没等他松口气,就看见一串血珠溅到了自己的白蓝牛仔裤上。
“无提师父!无提师父?”
无提向前趴倒,晕了过去,霍峄城推了他好几下都没醒。
试探鼻息,也没有气,但霍峄城看着他那半边什么也没有的脸,不确定他还是否需要呼吸。
房间的隔音似乎很好,即使他在里面大喊大叫,守在门外的几人也没有丝毫反应。
霍峄城没忍住,试探性地在无提洗刷干净的白骨上摸了一下。
真神奇,还有温度!
身下阵纹泛起灼热的温度,将无提刚吐在上面的血液完全蒸发掉了,阵法再次恢复完美无缺的样子。
这是什么阵法啊?这么强!
霍峄城被烫得跳了起来,却看晕倒的无提还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最后,霍峄城出去通知了张治连,然后和小伙伴们快速地离开了巍山寺。
毕竟就两个人在房间里,无提出了事,肯定会找他。
为了不被赖上,先溜为好。
下山路完全变了,只用了半小时,几人就走到了停车的位置,那些被霍峄城的登山杖划出的痕迹也完全消失了。
这个幻境完全无声无息,让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走了进去,并且发现不对劲也找不出破绽。
无提真的十分厉害。
霍峄城可不会相信自己的三两下能让无提吐血晕倒,只是不知道无提在破开他的记忆表层后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量波动,无提会变成那样,纯粹是吓的。
严复的车就停在霍峄城车旁边。
章墨这次跟着严复走了,四人不同班,他俩下午还有一堂课,现在回学校还赶得上。
路上,“严复的婚约,和魏家,为什么呢?”姚新麒疑惑。
他和严复一起长大,知道他的想法和努力方向。
从高中毕业便开始创业,一心想着干出一番事业脱离家族,就连来这里学艺术也是为了避开父兄的视线。
突然的联姻,对他来说绝对算不上好事。
尤其是和魏家,传承太久的家族,规矩太多,阶级太固化。
如果真的联姻了,严复就再也没有自由了。
而且,为什么会选他呢?
当年流传出来的后选名单里,可没有严复。
“没有办法了,那可是金字塔尖的魏家。”霍峄城开着车,绕着蜿蜒的山路。
“你也会向命运屈服吗?”姚新麒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车窗外的反光镜,能够看见被甩在身后的断崖。
“哥,我最近才知道的,这个世界是有操手的,我们的一切行为都由他监视掌控,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啊。”
“操手啊……有点想吃了呢!”
“喂!你别不信好嘛?你们今天也都看见了,能改变实景的幻象,那个和尚……”霍峄城说到这里,突然想到除了幻象,其他人什么也看不出来,“总之就是很多神奇的地方,你还不能相信一下我说的话吗?”
“嗯,嗯嗯,我本来就有点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