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峄城手都握上门把手了,突然被苏祢用匆忙的气音叫停:“别,别,大仙,别开门!外面可能是三净那和尚!”
此时苏祢的毛已经因为预感到危险而全部炸开,在人形上的直观体现就是——头顶一竖头发全都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对此,霍峄城想说:只有尾巴上的毛才会立得这么挺吧。
霍峄城还在愣神,苏祢已经走近把耳朵贴在门上,对他做口型:“大仙,是那个和尚和那个纸精一起,您有把握吗?”
他说了什么,霍峄城是没看懂的,但外面的人等不及了。
“苏祢,别躲了,你的所有手段都用尽了吧,不如直接出来,商量一下,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三净沉稳的声音透过一扇门传进来,声音中夹杂着灵力,震得霍峄城心神剧颤。
他是魔,而这个世界少有魔气,他没有可以借助的力,对方却有无数灵力可以使用。
两相对比,他惨败。
本来霍峄城也不抱希望,于是他对苏祢说:“打不过两个,咱先跑吧。”
他率先朝卧室奔去,那里有唯一一扇没安防盗窗的窗户,刚好可以用来逃生。
路过床前挂着的风铃,鬼使神差的,他把风铃取了下来,带着一起跳窗下去了。
霍峄城的房子在二楼,虽然他不像苏祢这样的妖怪能飞檐走壁,但跳个二楼再卸个力对他来说轻轻松松。
以前被父亲罚在房间闭门思过时,他可没少这样偷溜出去玩。
车子就放在楼下,霍峄城招呼苏祢上车,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
房门外,三净看着符灰指引的方向发生了转变冷笑一声:“临死前的最后挣扎罢了!”
像苏祢这样的小妖,三净杀过的,折磨过的不计其数,不然也不会研制出那种专门对付这些小妖的剧毒。
他根本不将苏祢放在眼里,现在面对他的逃窜,三净反而有了一种猫抓老鼠般的玩弄兴致。
“走吧,我的好徒儿。”三净喟叹一声,闪身追出。
运灵力踏步而行,速度极快,且不会让普通人察觉。
一场追捕,在这座城市里展开。
霍峄城车技极好,几个急弯转过,将车停在了热闹的网红小吃街边。
这地方鱼龙混杂,能有效遮掩一下气息,让他们不那么快被找到。
但霍峄城看着街角缓缓逼近的灵光,发现,遮掩气息什么的根本没必要。
“你不是说他们手上没有你接触过的东西吗?”
刚才在路上,霍峄城已经询问过苏祢诸如有没有能遮掩气息的法器,这一片有没有别的认识的妖怪,那两人手里有没有可以追踪他的东西之类的问题。
苏祢都答的是没有,但看现在的情况,苏祢还是落了把柄在他们手里。
霍峄城无奈再次启动车,幸好车子的速度和那两人经过灵力加持的速度在伯仲之间。
“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那幅画!”苏祢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我当时偷了你的画,他们应该是因为你们报警了才来抓我的。”
“果然是你!我看你穿的这身衣服我就踩是你!”霍峄城猛踩一脚刹车。
人家来抓小偷,这还跑啥呀。
霍峄城微瞌上眼睛,耳边是苏祢的请求声:“大仙,你救救我吧,想想办法啊!我最后一件宝贝都给您了,我最后的身家啊,都压给您了!”
“大仙,你有所不知,那个叫三净的和尚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虐杀小动物,像我们这种小妖到了他手里都会生不如死再死的!救救我吧!”
霍峄城睁开眼看他:“你为什么要偷我的画?”
苏祢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斗斗手指道:“我看画那么丑还卖那么贵,以为那厚厚的画框里藏了宝贝……”
霍峄城叹口气,不是都说狐狸聪明吗?怎么感觉这只蠢蠢的?
直到现在还把他当所谓“大仙”,没看出来他手无缚鸡之力吗?
“你有没有把握对付其中一个?”
“没,没有。”苏祢气弱地回答。
“一个都没有,那我们还跑什么?等死不就好了?”霍峄城语气虽急,神情却没多大变化,依旧微瞌着眼。
“大仙,您也没有吗?”
“没有!我会尽力帮你,但先说好,我不会死,但你就不一定了。”霍峄城说着,俯身握上苏祢那边的车门把手。
苏祢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动作,语气欣喜道:“只要您肯帮我,我也不会死的!”
还有戚老板在,只要和霍峄城统一战线,苏祢心里就是满满的安心。
不听苏祢在说些什么,霍峄城猛地打开车门,睁眼正对上门外人的眼睛,瞳孔里红光一闪而过。
魔魅!
这是霍峄城努力激化血脉后好不容易得来的魔气使出的这招,无视防御,直接攻心。
此刻,车门外人的心神已经完全僵化,直挺挺地朝后倒在地上。
但看清是谁的霍峄城确实心底一凉。
他方才明明感应到先来的人是那位灵力更强的三净师父,怎么会是顾郅呢?
恐怖的压力袭来,霍峄城被压制得僵住,只觉全身血液凝滞,心脏跳得剧烈,仿佛要挣脱出来又仿佛要融化。
他要撑不住了,周身完全被灵力包裹,身赋魔族血脉的他真的撑不住了。
苏祢再次被定住,这一次他再不能拼着心源破损逃脱,也再没有使用镜镜的机会。
他们都逃不掉了。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再多的小心思都无用!
就在霍峄城以为他这次逃不掉了只能死遁时,被他挂在车顶的风铃响了。
“叮铃铃”声音清脆。
瞬间让霍峄城想到戚满,他无双的面容和他清冷无波的声音。
三净全力的灵力压制被风铃轻轻一荡,散开了。
霍峄城和苏祢终于再次恢复自由,能完全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真好!
三净见禁制被迫,立即闪身贴近,一爪抓向霍峄城面门:“原来在这里,可让我找到你了!”
如此紧急的时刻,苏祢居然在旁边夸张地感叹:“这串风铃是戚老板的吧!刚才路上怎么晃它都不响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串风铃再次晃动,震出一圈素色光圈,瞬时将三净的手弹开。
果然只有霍峄城受到威胁时,戚满才会出手。
正好这时三净不知什么原因,死盯着霍峄城,完全不分他一个眼神。
苏祢变回狐狸原型,趁机躲到座椅下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戚满留下的风铃似乎撑不了多久了,发出的声音不再那么清脆,晃动也不再饱含节律。
霍峄城把风铃摘下来护在怀里,他有把握死遁,只需要离开时带走心脏即可。
其实对他来说,舍弃这副身体反而更好。
魔族人的身体其实就是一团组合起来的物质,现在有这副半人躯体反而限制他的修炼。
虽然刚失去身体时会很艰难,会很容易被别人发现,但也许这就是另一条路。
于是,他不偏不躲地等着三净掷出的那根针到来。
针尖越靠近眼珠越慢,速度缓慢到霍峄城觉得自己抬手就能夹住它。
但他没动,因为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人靠近。
熟悉的味道靠近,像夕阳,绚丽又温暖。
就在刚才,霍峄城听到苏祢对着风铃说的话时,就明白了一切。
戚满,戚老板,在世界的另一面中应该是比三净师父还要有名和强大的存在吧。
不过也是,像他那样的人,在何处都该是顶尖,怎会仅是一个入不敷出的小店的老板呢?
霍峄城当即就明白了,苏祢来找他,并不是冲着他来,而是冲着戚满。
可能苏祢早就发现了他和戚满的有关系,也发现了戚满给自己的吊坠上刻满了藏匿阵法。
所以他来自己身边,赌一把。
他赌对了。
戚满携着一缕霞光,出现在霍峄城面前,指尖轻点便使那枚银针停在半空中,再被他轻手取下。
“戚老板。”对面的三净师父看清来人,双手执了一礼,一改方才的狠厉模样,将僧人的慈眉善目展现得玲离尽致。
戚满皱了皱眉,什么都瞒不过他,更何况是这么重的表演痕迹。
现在才来演端正的和尚未免太晚了些。
戚满回想刚得到的卷轴中的内容,也许可以从这位三净和尚开刀。
“难道戚老板要护着这魔族人吗?”三净做出一副大义凛然之姿,眸光望向站在戚满后方的霍峄城。
戚满表情没怎么变,只是点了点头。
“戚老板!魔族为天道所不容,请容许我替天行道!”三净说着,手再次扬起,指尖赫然夹着两根银针!
“三得今日同天道进行了对话。”戚满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三净愣住了,手指也因为主人注意力的转移而弯曲,不再有力。
他们这些修道者,总把替天行道挂在嘴边,但以他们的浅薄修为和短暂寿命又哪里知道天道是真的存在,且具有意识。
他当然相信戚满的话,以戚满的身份,根本不屑于说假话。
他愣住只是因为,三得有机会和天道对话,而他没有,他又输了,明明他们是一样的。
戚满手中浮现一卷泛着银光的卷轴,在三净面前晃了一下:“也许,我才是替天行道的那个。”
三净只来得及看见卷轴上的一个字——神,便被戚满手中的针扎入脑中。
是三净最初射向霍峄城的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