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蘅听见其余人离开，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将兽皮牢牢裹住自己的身体，心中暗恼不已，下一次一定一定要记得带上一套衣服！

第一次经历雷劫，没有经验，忘记了还要准备衣物，常寿也不是个多细心的师傅，再加上这么多年呆在秘境里，只怕是早就忘了这件事，也没提醒他。

至于乔虞年……

时蘅挠了挠脸颊，他有事情不会瞒着乔虞年，所以等他将要将剑灵体内的剑气引入金丹的这件事告知乔虞年之后，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反对。

乔虞年的反对也很柔和，言辞并不激烈，见时蘅坚持，他也没多说，只默默离开，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两人相处多年，时蘅什么时候见乔虞年生闷气啊？多新鲜的事情啊！所以得意忘形的时蘅只顾着偷乐，忘了跟乔虞年讲清楚自己并不是全无把握。

不论是常寿给的千年护心草还是他对灵力的熟悉，都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更何况那时候还不知道剑灵是否会答应，所以时蘅并没有过多解释。

等到时蘅察觉不对的时候，乔虞年已经彻底哄不好了。

之后不管他是装乖还是道歉，乔虞年都是一幅平静如水的模样，该说话说话，该帮时蘅练手的时候也不会推辞，但就是一聊到这件事情，乔虞年要么打岔，要么直接化作一道光消失。

一幅拒绝交流的模样。

时蘅心中直喊完蛋，但到底结丹在即，他想着等到成功结丹了一定要跟乔虞年好好聊聊，再敢跑就喊师傅还有其他人一起帮忙一起抓！

就不信这样他还跑得掉。

之后时蘅提前去了石洞处闭关，一来二去的，估摸着乔虞年也忘记了这回事了。

而他们的衣物一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在乔虞年那里，时蘅储物戒放着的除去各色符箓和丹药，只有一套衣服，而那套早在进秘境之前，遇见花满楼的那个山洞里就换掉了。

要不是存了几块白鹿的兽皮可以用以遮挡，只怕时蘅当真是无颜面对所有人了。

就在时蘅头脑风暴的时候，乔虞年拾起了地上的剑，然后感应着某一颗树后传来的动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他的确是被时蘅气得忘记了提醒他带衣服这件事，但是在看到时蘅不愿现身支支吾吾的时候，还是猜到了。

树背后，时蘅用一块狼皮围住了腰以下的部位，他懊恼地用头轻轻撞着树。半晌，突然发觉这么没了声音。

不对啊，乔虞年不是还在么？不会也一起下去了吧？

时蘅有些慌了，他悄悄探头一瞧，被天雷砸平的空地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人呢？

“在看什么？”背后突然传来清凉似水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分笑意。

时蘅猛地转身，就看见乔虞年距离他仅仅一步之远，此时正眉眼弯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时蘅露在外头的两个肩膀都有些紧绷，默默的将兽皮网上扯了扯，双颊微红，语气尴尬里带着点恼羞成怒：“你还笑！快给我衣服！”

乔虞年只觉得这么些天憋着的一口气找到了出气口，他慢悠悠地一掀衣袍，席地而坐，举起那柄碎剑，打着圈地指着时蘅：“要衣服啊？可以，但是……”他故意拖长了声调。

时蘅没忍住，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我生气了三十七天，我心善，免了你七天，所以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时蘅关注点有些歪：“这里又没有日月，你怎么知道是三十七天？”

乔虞年哼了一声，颇有些无赖的样子，单手撑着脑袋：“这你别管，就说答不答应吧。”

时蘅倒是不觉得他会提什么无礼要求，就觉得他这副幼稚的样子很有意思，眼珠一转，心里的坏水忍不住往上冒。

他往后一靠：“我要是不答应，你就不给我衣服了？”

“对。”乔虞年语气肯定。

“噢，那你不给吧，我走了。”说着，时蘅也不理会乔虞年咻地瞪大的眼睛，迈开腿就真的要山下了。

乔虞年慌张起身：“等等！”他赶紧一把拉住时蘅，“你，你真就这样下山？”

“那不是你不给我衣服么？”时蘅一脸无所谓，“再说了，我第一次渡雷劫，忘带衣服大家也能体谅的，更何况，我不好看么？”

不等乔虞年开口，他就踮起脚尖，猛地凑上去。

眉目艳艳如皎月，红唇一点似朱丹，一笑胜过漫天繁星。

乔虞年一愣，猛地后退几步，看着笑得狡黠的时蘅，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他扭过身，将储物戒丢过去，感到十分憋屈。

明明小时候不这样的！

他声线平稳，催促道：“赶紧换。”但只有握紧的手和染上点点绯红的耳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时蘅微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耳朵，心中轻笑一声，倒也没再刺激他，乐滋滋地穿衣服了。

乔虞年听着身后柔软的布料摩擦间的声音，只觉心跳如擂鼓，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方才时蘅突然凑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的笑意，和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还有勾起的朱红色的唇角……

打住！不能再想了！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

.

时蘅自然不知道乔虞年在想什么，反正他现在心情很好，一边快乐地哼着乡间小调，一边慢悠悠地穿好了衣服。

“好了，转过来吧。”

乔虞年深吸了两口气，才转身。

没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场景。

时蘅正在叠好兽皮，准备放进储物戒。突然，他的动作顿了顿，犹豫了一瞬间后，目光幽幽地瞅了一眼乔虞年。

一边放进自己的储物戒，一边用乔虞年能够听到的声音嘀嘀咕咕道：“还是放在自己储物戒里吧，免得到时候真一点遮挡的也没了。”

乔虞年被呛了一口，手指微动，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那这柄剑怎么办？”

时蘅目光古怪，他怎么记得早先就说过引入成功这柄剑就是他的本命灵剑了，既然是，那自然由他收着。

乔虞年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有些尴尬地对他道：“你拿着吧。既然是你的灵剑了，那你要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时蘅还真没想过。

他也问过常寿，这柄剑的名字，但是常寿说：“这柄剑并非为师的第一柄剑，甚至算不上本命灵剑。是为师在某一处荒地中捡到的，因为灵根相合，之后就一直用着了，还不曾取过名字。”

“也是我愧对这样一柄好剑，待你将它降做本命灵剑后，再为它取一个名字吧。”

时蘅将戒指还给乔虞年，又接过灵剑。

这一年左右的陪伴下来，时蘅已经对灵剑很熟悉了，才一入手，就发现灵剑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

除了更加轻便以外，他手腕翻转，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剑光寒寒，然后一划，面前的数棵大树轰然倒塌。

断口处整齐无比。

时蘅也有些惊讶，他这才用了不到两层的力量，更何况这里是师傅亲自为他挑选的渡劫的地方，听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不仅仅是上古的草木，坚硬无比。而且布画极其有讲究，环环相扣，就算是天雷来了也只修平了一个山头，而不是整座山都轰没了。

可现在时蘅只是用一柄碎剑就砍到了这些古木，若是将这柄剑重铸了，那威力何其恐怖？

乔虞年也颇为惊讶，若有所思道：“这柄灵剑的等阶绝对不止是地阶。”

时蘅长舒了一口气，喜上眉梢，利落收剑，绕到乔虞年身后，然后纵身一跃，揽着他的脖子，双腿牢牢圈住他劲瘦的要，手一扬，兴奋道：“走，下山！”

乔虞年身形稳当地很，摇摇头背着他就往下走。

“就这么几步路，你飞一下就到了，还要我背？”

“我可是度过了凶险无比的雷劫，现在很累了，背一背我你应该感到荣幸，以后有我罩着你。”

“是，我的荣幸。”

“所以你要我答应你哪三个条件？”

“你不是拒绝了么？”

时蘅的脑袋搁在乔虞年的肩膀上，用他的话回道：“这你别管，就说是哪三个条件吧。”

乔虞年认真想了想，回道：“没想好。”

“你没想好我也知道。”时蘅撇嘴，道，“肯定是针对我这次不管不顾要将剑气融入金丹这件事，对吧？”

乔虞年没忍住轻笑一声，感叹道：“是啊，原来你也知道啊。”

“那当然，你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

“欸欸欸！说什么呢！”

乔虞年见他越说越离谱了，赶紧打断。

“噢。”时蘅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只觉得心里像是放着一壶烧得咕噜噜冒热气的开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要是放在往常，他哪里会这么说话？

此时他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我要你说，到底是哪三个条件。”

乔虞年无奈叹气，他感受道背后这人已经在无意识释放灵力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听说过有一些人在渡劫之后，会因为天雷的冲击过大，导致体内灵力盘旋周转不断，只要能将悬浮着的灵力及时排出，或是收为己身，倒是没什么危害，只是这个期间修士表面会如同醉酒一般。

乔虞年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嗓音却依旧低沉柔和：“第一，时蘅要长安宁。第二，时蘅要多喜乐。第三……”

他停了停，才继续道：“第三，长相随。”

时蘅嘿嘿一笑，心里满意极了，但嘴里还是要说：“你这都不是条件，你这是在许愿呢。”

乔虞年哄着他：“是许愿，所以时蘅小神仙，你答应么？”

时蘅晃着的腿渐渐停止，脑袋越发晕晕乎乎，仍没忘记应道：“那好吧，我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