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莫先是一惊,随即又见时蘅双目澄澈清明,并不像是被心魔蛊惑的样子。
更何况,他尚且未到金丹期,哪来的心魔?
其余人也想起了这一点,因此虽然他们下意识后撤了几步将时蘅两人围住,但表情也带着三分犹豫。
周然施施然落地,虽然他很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他语气中的恶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我知道你们心中疑惑,但这人曾经是朝天宗的弟子,却被驱逐出门。”
他指着乔虞年道:“你们可知是为何?”
王夏闻言看了看众人,有人神色淡定,想来是早就知道了,比如宁景同,也有几人皱着眉,在等周然开口。
他扫了一眼被困在中央仿佛已经失了神智的时蘅两人,还有得志意满的周然和雷天威,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可是时蘅仍旧是没有开口,只脸色难看地盯着面前这些人,仿佛他也没有料到如今这场面。
到底怎么回事?
周然面对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将他偷听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出来。
在他的故事里,乔虞年就是一个魔修派来的卧底,阴险狡诈,暗中残害朝天宗弟子。甚至偷闯禁地,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骗过了宗门内的其余长老,让宗主没有杀他,仅仅只是轻飘飘地将他逐出宗门。
而时蘅呢?他胆大包天,心思歹毒,因为是杂灵根,所以心怀怨恨,想要报复其他人。
他明明知道乔虞年的身份却还和他狼狈为奸。
就是一个令人不齿的小人!
而徐子莫对他的那番话感到不可置信,深觉荒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说乔虞年和魔修为伍?”
花满楼尚且比较冷静,质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要知道乔虞年跟我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其余人自然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先不提时蘅和乔虞年两人身份到底如何,就说他俩身边有徐子莫和花满楼在,也不好就这样动他们。
“是啊。”王夏在一旁趁机起哄道,“谁不知道你和他们俩有仇啊,万一是你陷害他们两呢?”
周然扭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刺,射向王夏。
王夏赶忙闭了嘴,将自己往高大的喻高格身后藏了藏。
“闻人道友就是朝天宗的,当初是他发现了乔虞年这歹徒偷闯禁地,也是他向朝天宗举报的。”周然整理了一番心情,见他们执迷不悟,痛心不已,摇摇头,“我也并非朝天宗人,只是实在不忍心大家被他欺骗。”
周然循循善诱道:“魔修性情恶劣,残忍嗜血,这些大家都知道。他隐瞒身份,必定是有所图谋,说不定就是要来杀我们。”
人群中有几人看向闻人礼,只见他低着头避开了大家的视线,神色悲伤,不愿多言。
众人心里有了底。
周然的心几乎要飞起来了。
他迫不及待道:“还等什么,今天就让我们杀了他们!”
“等......”徐子莫正欲出言制止,却被周然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
“师兄!”周然道,“我敬重你是我师兄,也知道你和他们关系好,一时无法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师兄还是不要再阻止了,否则......”
他凑近了,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否则,我就该怀疑是师兄是不是也和他们是一伙的了。”
眼见其余人开始布下阵法要将时蘅两人囚禁住,而花满楼却离得远远的,一手托着下巴,神色漠然地看着其余人动手。
徐子莫等不了了,正要催动手中那柄灵剑,准备不管不顾先将人带走再说。却突然听见——
“各位,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时蘅漫不经心道。
久不开口,以至于众人都以为时蘅已经放弃挣扎了,这下他突然说话,周然也是一愣。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一甩衣袖,用假惺惺的语气叹息道:“时蘅,你不要再垂死挣扎了,你们就两个人,更何况乔虞年还被心魔控制了。你们根本打不过我们的,不如束手就擒,我还会为你留个全尸。”
时蘅露出了一个谁都看不懂的笑,明明死到临头了,但他却不慌不乱,反而一掀衣袍,就这么坦然地坐下了。
“周然,为了陷害我们,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这可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周然想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悲伤且带有正义感一些,可他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因此看着不伦不类。
“别怨恨我,要恨就恨你们自己吧。”
阵法将成,时蘅仿佛认命了一般,拽着呆呆愣愣的乔虞年坐下,看着周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最后他叹了口气,闭着眼安心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这口气叹得周然的心骤然提紧了。
可是时蘅两人周身的魔气的确愈发浓郁。
周然见状,只觉得时蘅是死到临头了还不甘心,于是和正在布阵的闻人礼和雷天威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他们已经将禁锢的阵法改成了吸收魔气的阵法,也就安心了。
等到阵法成功,那时候乔虞年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失魂水只是第一步。引出这几人的心魔,不需要很多,只要有,哪怕是一点点影子,就可以了。
而粉色骷髅花是第二步。骷髅内部藏着魔气,用来栽赃陷害。花朵的异香,在触及到被失魂水所诱发的心魔之后,就会陷入幻觉,整个人变得呆呆愣愣,还会表现出入魔的假象。
至于这最后一步......
周然看着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地布置阵法的众人,几乎要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他骗了所有人。
这阵法并不是他告诉宁景同等人的禁锢阵,也不是他告诉闻人礼和雷天威的引魔阵法,而是绞杀阵。
等到阵法成功了,所有人都会死!
布阵的人会作为绞杀阵的祭品,而阵内的,自然是灰飞烟灭,连一点魂魄都不会留下。
而这阵法的阵眼,自然就是那一株骷髅花。
周然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逄慧秘境内的所谓传承和极品灵剑,或者说,这次秘境内突然出现的变化,也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过也无所谓了。任务总算是要完成了,不枉他伏低做小这么久。周然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阵法和时蘅两人身上,悄然无声地远离了阵法。
闻人礼手持沾染着朱砂的灵笔,一边画一边布下灵石以作阵法运转的能量。
直至最后一笔落成。
众人脚下红光大胜,阵法已成。
时蘅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众人的神色在他眼前一一闪过。紧张的,冷漠的,焦急的,平静的......
最后,红色的光芒将他们所有人的身影全都覆盖住了,而周然早在阵法将成的时候,几乎是拼尽全力,逃远了。
红色的光芒直冲云霄,震得周围狂风阵阵,浮云荡开。
雷天威大惊失色,看到那带着杀意的红光直冲他而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他们都被周然耍了!
几乎是脑子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雷天威就已经挣扎着要逃离了,可是......
他看着红光化作一只利爪,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脚腕。
雷天威最后一个念头是——千万别让他活下去,否则,一定要将周然挫骨扬灰!
除了时蘅默认自己是朝天宗的人这件事以外,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愚弄过他。
然而他没等到死亡和痛苦的来临,反而看到了一脸冷漠地接住他,然后丢到一边的闻人礼,还有阵法内其余一脸迷茫的众人。
.
周然听得阵内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联想到他们将要魂飞魄散,还有自己光明坦荡的未来,几乎再也忍不住笑弯了腰。
光芒渐渐散去,周然就要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入木元村中,他还在乐滋滋地想,最后一次除邪日还没来,不知道常寿看见死得就剩他一个人了,会不会直接就将传承给他了。
不给也没关系,等他出去之后,就让主人将这秘境毁了,或是直接讨要过来。到时候就算常寿不给,也不会便宜了其余人。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乔虞年。
“你?!”周然大惊,神情震动,他不明白这人怎么会还活着,下意识就要扭头就逃。
然而在他的身后,时蘅,徐子莫,闻人礼等人正好好的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周然腿一软,竟然就这么瘫倒在地上了。
完了。
全都完了。
周然越来越惊恐,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雷天威?还是闻人礼?或者......是雷天威身边那个贼眉鼠眼的弟子?
尚且没想明白,就被猛地冲上来的雷天威一拳头打到。
雷天威火冒三丈,抓住他的衣领,左右开弓,直揍得周然眼冒金星。
“够了。”时蘅见周然都快要被打死了,出言制止。他可不想周然就这么轻易死去,要问的东西他还没问呢。
可雷天威此时怒气上头,哪里是听他的话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敢骗我,我今天必定要打死他!”
不等时蘅再开口,雷天威就突然口吐鲜血,跪倒在地上。而人群中除去时蘅外,其余人也感受到了一股堪称恐怖的压迫力,徐子莫等人还能抵抗,而修为境界低一些的,已经面色惨如白纸,半跪着了。
时蘅越过雷天威和昏迷的周然,看着仍旧面不改色的乔虞年,试探道:“乔虞年?”
乔虞年表情冷淡,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听见时蘅喊他,还是乖乖“嗯”了一声。
时蘅有些惊奇,虽然闻人礼说过那个丹药会有一定的后作用,但......他看着站在那里,虽然冷漠却乖巧听话的乔虞年,心里一时间有些痒痒的,好像有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轻轻扫过。
“你们,别聊了,我们快撑不住了!”花满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咳。”时蘅赶紧甩甩脑袋,停住想象,让乔虞年收了他的威压。
乔虞年神色不变,迈着步子,靠近时蘅。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实力,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威吓,再配上这一双如深渊般冰冷的红瞳和刀斧雕刻的侧颜,更显鬼魅。
时蘅很清楚地听见了好几个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让赵东丰将他家雷少宗主扶走,然后甩出束仙绫,将昏迷的周然吊起来,防止他逃跑。
还得问问是谁帮助周然做的这一切。
时蘅可不相信,周然一个大宗门的弟子,能拿出这么多不属于正道修士会使用的东西。
他的背后,必然有人相助。
而时蘅想要做的,就是将这人揪出来,否则他也不会和周然周旋怎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