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把那个给我们看看！”

“听不见我说话吗你这个丑八怪！快点交出来！”

芙莉涅停下了脚步，她回头朝声音传出来的那个拐角处看了一眼。

“不，不要……”

怯弱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芙莉涅不由自主走了过去。这个声音，是那天晚上问路的那个女孩。

“啊？说什么呢？！声音太小听不见啊！”

“这个不可以，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一阵推搡过后，芙莉涅听见了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和女孩的哭泣声。

“画的什么东西啊，和你一样、丑死了！”

“我还以为什么宝贝呢，是太丑了所以才不敢给别人看吗？”

“哭什么哭啊有什么好哭的，一副破画而已至于吗？”

男孩们发出了恶劣的笑声。

“她哭起来比刚刚还要恶心。”

芙莉涅的出现让他们难听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了眼缩在角落里埋着脑袋浑身颤抖的女孩，眼里没什么情绪：“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女孩，这样真的好吗。”

“芙、芙莉涅……”为首的男孩吓得结巴了一下，短暂的畏缩过后他又趾高气昂起来：“她自己长得那么丑还不让说了，再说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又没欺负你！”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卡瑞。”汤姆不知道从哪边走了过来，他嘴角扬着一个有些嘲弄的弧度、像是在回味什么：“还是说你已经忘记那天晚上的教训了？”

卡瑞打了个激灵，他狠狠瞪了汤姆一眼后带着自己的小弟就准备开溜。

“等下。”芙莉涅叫住了他。

可能碍于汤姆还在场，卡瑞竟然真的乖乖停了下来。

芙莉涅指着地上的碎纸和那个女孩：“捡起来，给她道歉。”

“凭什么？！”卡瑞的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星子。

芙莉涅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捡起来给她道歉，不然我就告诉科尔夫人。”

也不知道科尔夫人和汤姆哪一个在他们心中威慑力更大，几个男孩子不情不愿地捡起地上的碎纸一股脑塞给女孩、然后十分敷衍地道了歉。

“这样总行了吧！”卡瑞气得脖子都红了一截，在发现根本没人搭理他后他气势汹汹地带着小弟就跑了，直到跑出一段距离他才回过头放狠话。

“汤姆·里德尔！你给我等着！”

汤姆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芙莉涅看着还缩成一团的女孩，最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转身朝一边始终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汤姆说道：“走吧。”

“那个，等一下……”女孩听见他们要走，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们。

她小心翼翼地露出了一双眼睛。

芙莉涅看见女孩的眼睛周围都是烧伤留下的疤痕，她轻轻皱了下眉。

“谢谢你们帮我，这是第二次了……我叫梅莉，实在不好意思……”

名叫梅莉的女孩见面前的两人没表现出什么反感的情绪，于是放心地慢慢抬起了头，那张本该是光滑肌肤的脸上有着很大面积的烧伤。

“可、可以告诉我216怎么走吗？我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右转下楼梯后出门，正对的那扇门进去就是宿舍楼。”虽然有些费解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么小的孤儿院里迷路两次，芙莉涅还是认真给出了回答。

“谢谢你们！”

梅莉站起来朝他们鞠了一个大大的躬，然后顺着芙莉涅说的方向飞快跑走了。

这里只剩汤姆和芙莉涅两个人了。

汤姆没遮掩脸上的厌恶情绪：“他们还真是死性不改，不吃到苦头就永远不懂得收敛。”

“也许该告诉一下……”芙莉涅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没用的。

科尔夫人虽然会管这种事情，可她每天都很忙，实在分不出太多精力来关心孩子之间的欺凌问题。而主要负责这方面事情的史蒂芬先生，他是位典型的乐观主义者，他从不认为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算什么大事。

“这就是现实，芙莉涅。”汤姆知道芙莉涅想说什么，但现实往往都是这样无力。

他朝芙莉涅伸出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发起反击，谁要是敢来践踏自身的骄傲，哪怕是头破血流、也要让对方用千倍万倍来奉还。”

“芙莉涅，这就是弱者的生存法则。”

他们的双手交叠在了一起。

汤姆的余光瞥了眼刚刚还有人蜷缩着的小角落，他眼里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光。

他的语气也和眼里那点光一样，摇摇欲坠。

“所以我，讨厌真正的弱者。”

“讨厌软弱无力的人。”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汤姆从不怜悯弱者、哪怕是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

一味的依赖只会导致自我的完全丧失，然后变成一只任人摆布的人偶。

他如此相信着。

“一起回去吧，芙莉涅。”

孤儿院的孩子们从来不用去操劳大人们的事情，尽管偶尔会有欺凌出现、但他们大部分人大多时候都是快乐的。

自从芙莉涅搬到汤姆的隔壁，他们俩在外人看来更加亲密无间了，即使是新来的孩子们也慢慢发现总有那么两个人始终形影不离。

虽然周围多了一些吵闹，但汤姆明显更高兴了一些，他十分认真地教导芙莉涅学习蛇语并且对此乐此不疲。

在这样一位十分严格的老师教导下，芙莉涅的蛇语水平可谓是突飞猛进、现在她已经可以毫无障碍地和汤姆用蛇语交流。

唯一可惜的是，除了汤姆、没有别的可以供她‘实战’的对象了。虽说现在的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了，但畏寒的蛇类依旧在洞穴中深眠。

“等它醒过来一定会吓一跳的。”芙莉涅偶尔会拉开抽屉看看还在冬眠的小蛇。

“它会很高兴的，它一直都想和你说话。”

汤姆的脸上挂着一点骄傲的笑意，他对自己的的教学成果还是十分满意的。

“……”

只可惜，它再也没能从那个寒冬中醒来。

孤儿院里千篇一律的小房间内，半大的女孩正拿着看上去很旧的彩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她的嘴里还哼着欢快的歌谣。

“梅莉，你今天好像很开心。遇见什么好事了吗？”比她年长许多的女孩靠近了一些，她温柔的理了理小梅莉乱糟糟的头发。

梅莉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虽然在疤痕遍布的脸上这个笑绝对称不上好看、但身后的那个女孩只是温柔又怜爱地注视着她。

“温妮姐姐！你听我说哦！昨天我不小心又迷路了，然后被别人抢走画撕碎了还被骂是丑八怪……”

梅莉说起自己的画被撕碎时有一点难过。

“但是呢，有两个哥哥姐姐帮我出头了！还让他们给我道歉了！就是上次夜里我迷路时帮助我的那两个哥哥姐姐。”

“他们都是非常非常善良，非常非常好看的人，所以我想画一幅画送给他们。”

黑色的彩笔在纸张上勾勒出了有些粗糙的线条，梅莉沉浸在自己的画作里、喃喃自语。

“我喜欢他们……”

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扭曲表情。

温妮皱了下眉，她俯下身子想伸手去握住小梅莉的手：“梅莉，别这样。”

在手掌触碰到手掌的瞬间，梅莉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连带着她手里握着的笔也跟着划拉出一条扭曲的线条。

“画错了。”梅莉的目光盯着搭在自己手上的另一只手，她苦恼道：“温妮姐姐，可以不要打扰我画画吗？”

温妮叹了口气，她摸摸梅莉的脑袋。

“我知道了。”

梅莉坐着一动不动，忽然有泪滴啪嗒啪嗒滴了下来，很快洇湿了她面前的纸张。

与此同时，卡瑞鬼鬼祟祟地拎着一只还在用力扭动的老鼠摸进了汤姆的房间。

“老，老大……”卡瑞的小弟不敢进汤姆的房间，只好苦着脸扒着门框：“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这要是被他发现……”

小弟的话被卡瑞不满地瞪了回去。

“怂什么怂，一只老鼠而已他还能怪到我们头上？”

“再说了这只老鼠抓了那么久才抓到！”

卡瑞四下看了看，最终走到了桌子前，他眼一闭心一横拉开抽屉把老鼠往里面一甩、怕老鼠趁这个间隙跑出来连忙又把抽屉关上了。

卡瑞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他来不及细想、门外小弟的催促声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大，快走、待会儿他回来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

卡瑞身体很诚实地一溜烟跑了出去，还报复似的把门重重一甩、门上的门牌在他的粗暴动作下掉了下来，可惜正忙着开溜的几个孩子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那枚可怜的门牌甚至被其中一个孩子踢出去好远，最终安静躺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画完了！”梅莉举起纸张满意地点点头，上面两个小人手拉着手、依稀能看出来是汤姆和芙莉涅。

想了想，她又在上面加了一行小字——谢谢你们！

“接下来送给他们吧。”

女孩开心地跑出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房间在哪儿，她苦恼地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直到劳利从这里路过。

他停了下来，关切地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你看上去很苦恼。”

梅莉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把脸埋进围巾里：“我……请问您知道芙莉涅姐姐的房间在哪儿吗？她帮了我忙、所以我想感谢她……”

劳利也有些惊讶，他伸手摸摸眼前这个小孩子的脑袋：“芙莉涅的房间在对面宿舍楼118，走正门进去的话是最后一间。”

“谢谢您！”梅莉开心地弯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