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约面前的黑影沉默了。

许久，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些轻嘲：

“想让我也成为魔法协会的走狗？”

过了几秒，莱拉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的条件是——安德鲁·尼尔森必须让我亲自处理。”

得到满意的结果，郝约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当然，如您所愿，莱拉小姐。”

“请相信，您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那边的交涉顺畅地进行，姜岁琦这边却轻松不起来。

如果莱拉和郝约合作，他们很难再直接接触到莱拉。

姜岁琦飞快思考着对策，但她很快就无暇顾及思考。

法阵中央的魔法光球毫无征兆的爆炸开来，郝约在瞬间移动到了爆炸范围之外，莱拉也重新化为黑雾散去。

“最后一位演员，终于也到齐了。”

魔法光球能量的逸散，却并未损伤地上的尸体。

随着郝约的话语，姜岁琦看向尸体的手指，轻微地抽搐了几下。

法阵中的“莱拉·尼尔森”睁开双眼，下一刻，黑雾在法阵中心处萦绕，一只黑色的手猛然掐住了“莱拉·尼尔森”的脖颈。

郝约在法阵外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并没有想要插手阻止的意思。

“莱拉·尼尔森”也行动起来，双手缓缓上移，直接掰断了死死卡住自己的黑色手指。

黑雾没有实质的形体，被反向掰断的手指很快重新凝聚，但“莱拉·尼尔森”已经有了喘息的机会，她很快地起身，肩背有一些佝偻，双脚分的很开，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像是还未适配环境的系统，“莱拉·尼尔森”以一种及其怪异的姿态躲避着黑影的攻击。

姜岁琦基本上可以确定，操纵着莱拉尸体的，应该就是尼尔森家族的罪魁祸首，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安德鲁·尼尔森。

这算是一种降生吗？

安德鲁的姿势充满着别扭，却又精准地躲过了莱拉的每一次进攻，随着躲避的次数，安德鲁的动作明显变得流畅了起来。

与安德鲁相比，莱拉明显的更缺乏战斗的经验，即使现在有恶灵状态下的加成，在安德鲁对身体的控制逐渐熟练的情况下，莱拉的劣势也逐渐明显。

安德鲁并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愿，熟练操纵身体之后，安德鲁开始向外围撤退。

安德鲁使出的魔法也是黑雾，两人的身位逐渐被拉开。

一到金色的剑芒直接冲着安德鲁的面部袭来，后方还有莱拉的追击，安德鲁转身向侧方跑去。

姜岁绮看向冲向自己的安德鲁。

很难不怀疑郝约是故意将安德鲁逼往她这个方向。

安德鲁的手中汇集起新的黑雾，姜岁绮余光扫视了四周，即使她能躲过，也会暴露出自己的位置。

既然郝约有意相逼，继续隐藏的意义并不大。

姜岁绮站定，右手凝聚起光刃，与安德鲁手中的黑雾相撞。

有了上次与马修对峙的经验，姜岁琦特意增强了与黑雾相接触部分的能量。

眼见身后与莱拉的距离正在急速缩短，安德鲁直接加大了与姜岁琦对冲的力度。

萦绕于光刃的黑雾愈加浓厚，皮卡米奇从姜岁琦的帽子里钻出，对着黑雾就开始啃食。

姜岁琦看了看远处的郝约，不知道对方是否注意到皮卡米奇的动静。

有了皮卡米奇的帮助，姜岁琦与安德鲁对峙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姜岁琦咬咬牙，给伊格那提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下一秒，新月形的银白色魔法从侧面向安德鲁袭来。

安德鲁反应极快，撤去与姜岁琦相持的黑雾，躲开伊格那提的攻击。

更多的月刃魔法紧跟其后，姜岁琦趁乱将皮卡米奇重新塞进帽子里，顺便给自己的帽子再加上一层隐匿魔法。

这样，就算郝约察觉到她身上的隐匿魔法，也不会直接想到她会特意给帽子再套上一层隐匿魔法。

作为连最后的幕后黑手都可能在寻找的东西，越少人知道皮卡米奇的存在，他们的处境也就越安全。

相较之下，在暴露皮卡米奇和暴露伊格那提之间，后者尚有操作的余地。

而安德鲁身后，莱拉已经逼近，黑色的手直接从后方穿透了安德鲁的胸膛。

莱拉的动作精准而狠辣，仿佛穿透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黑色的手在身体的胸膛里旋转了一圈，然后紧紧握住，猛然向后一扯。

安德鲁顺着惯性，直接跌倒在莱拉的脚下，而莱拉的手上，是一颗黑红色的不再跳动的心脏。

失去心脏的尸体像是终于失去了所有的供能，原本平整光滑的皮肤开始迅速冒出尸斑。

心脏出正汩汩涌出黑雾，不仔细分辨，仿佛已经与莱拉融为一体。

脚步声响起，郝约从莱拉的身后走来。

“莱拉小姐，能否让我们先询问安德鲁一些问题呢？”

莱拉没有转身：“我记得，我的条件是安德鲁·尼尔森必须让我亲自处理。”

郝约劝慰似的笑了笑：“当然，您看，我刚刚可并没有阻止您的行动哦？”

“只是想问一些必要的问题，莱拉小姐想的话也可以就在一旁。”

莱拉冷笑了一声，转身将流溢着黑雾的心脏递到了郝约眼前。

郝约将心脏放入一个小匣子，扣上锁扣之后，抬头与姜岁琦对视：

“在继续处理安德鲁之前，让我先接待一下我的客人们。”

“没问题吧，莱拉小姐？”

“我的意见重要吗？”

郝约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只是点了点头：

“很重要哦。”

莱拉没有继续反驳，只是向旁边移了一步，将场地留给了郝约与姜岁琦。

伊格那提也从另一侧走出来。

“晚上好，赛里斯的小殿下。”

“还有这位——姜岁琦同学，我没称呼错吧？”

姜岁琦看向这位魔法协会的新秀，淡然地回应道：“晚上好，郝约女士，我想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郝约看上去没有刁难他们的意思，但姜岁琦却不敢放松警惕。

如果郝约并不知道皮卡米奇的存在，姜岁琦更倾向于郝约这一出的目的是伊格那提。

郝约接下来的话语印证了姜岁琦的猜想。

“我想，伊格那提殿下也有想要询问的事情？”

郝约的想法不难看出，甚至于说这已经是一种明显的暗示了。

特意提起伊格那提赛里斯皇族的身份，郝约的目的或许是和赛里斯皇室独有的亡灵法术有关。

伊格那提神色不变，看向郝约手中的小匣子：“交易？”

“我更倾向于将其称为合作。”郝约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装着安德鲁的小匣子，“当然，您想将其称为交易也并无不可。”

“是哪个词语并不重要，”伊格那提与郝约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关键在于，你我都能得到什么。”

郝约翠绿色的瞳孔在夜晚散发出盈盈的绿光，在缺乏光源的后山之中显得尤为诡异。

“伊格那提殿下，您知道半恶魔吗？”

听到陌生的名词，姜岁琦下意识怔了一下，然后向伊格那提看去。

伊格那提没有接话，郝约继续说着，也没有在意看上去唯一的“无关人员”姜岁琦的存在。

“请和我来吧，伊格那提殿下、莱拉小姐、还有这位姜岁琦同学。”

“我们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莱拉小姐，还请麻烦你带上你自己的身体。”

*

几人回到刚刚法阵的中央，原本围在外围的魔法师们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男人向郝约轻轻鞠了一躬。

“法阵随时可以启动。”

听声音，是那个最开始和郝约汇报工作的魔法师。

郝约点点头，示意莱拉将尸体重新放到地上，莱拉也没有珍惜自己的尸体的意味，将尸斑已经遍布全身的身体直接扔到法阵中央。

法阵重新启动，红黑色的光芒再一次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郝约打开匣子，重新将心脏放到了尸体的上方，这一次，同马修那晚一样，心脏开始跳动，然后逐渐膨胀，黑色的雾气从心脏表面缓缓溢出。

下方的尸体重新开始抽搐，喉咙之中发出“嗬嗬”的声响。

原本用来束缚莱拉的法阵此刻的对象转变成了安德鲁。

“出于魔法协会的惯例，我得先确认一下身份。”

“安德鲁·尼尔森，三十年前开始以慈善的名义，资助了多位因意外无法回归普通人生活的魔法师后代，十八年前被尼尔森家族宣称死亡。”

“实际上是在挑选让自己‘降生’的容器。”

地上的尸体没有反应，郝约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摊开，接着轻轻地向内收回手指。

伴随着郝约的动作，法阵中心的心脏开始剧烈地收缩，地上尸体的五官开始溢出黑雾，一道极为凄惨的老年男性的声音刺破后山中的寂静。

郝约安抚地朝他们笑了笑，“我设置了隔音法阵，不必担心。”

然后，郝约没有理会安德鲁的惨叫，继续说着魔法协会的调查结果：

“先将自己变为恶灵，然后寄宿在选好的容器之中，为了保持理智，你需要不断吞噬其他的魂灵，当被寄生的魂灵完全被吞噬，你就能完全控制容器。”

“当然，在你的精挑细选和反复的实验下，你终于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容器。”

郝约缓缓蹲下，像是想和安德鲁对视。

“但即使‘降生’成功，你们也必须不断吞噬其他的魂灵。”

“你们将这样的‘降生’称为‘半恶魔’。”

“我好奇的是——是谁告诉你成为‘半恶魔’的方法呢？”

郝约突然紧紧握住了左手，中央心脏猛然一缩，黑雾霎时间大量的涌出，在空中形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时而年轻，时而苍老，又呈现出雌雄莫辨的形态。

尖锐的惨叫声并没有消失，黑雾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又被尸体所束缚。

被它渴望了一生的形体所束缚。

莱拉静静地看着郝约的动作。

黑雾的气息开始减弱，郝约稍稍松了松手，将逃逸到空中的黑影一把塞回尸体之中。

暂时将黑雾封住，郝约站起了身。

“我的情报，可是毫无保留地说予各位了。”

“当有一只老鼠出现在地面的时候，下水道已经爬满了老鼠。”

“作为对亡灵法术了解最深的塞里斯，我想邀请你们加入魔法协会对于‘半恶魔’的调查。”

伊格那提眼神冷漠：“魔法协会完全可以直接向塞里斯皇族写信函。”

郝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取决于您是否想直接参与调查。”

“所以，你们的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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