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知道了，可是我想听你亲口说，如果今天不是我恰好听到有旁人在议论，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当天我察觉到你不对劲，还问过你了的。”三月沉声质问，语气严厉。

“一开始我不知道怎么说，想着过两天再告诉你，再过了两天我就把这事忘了。”招娣娘小声的说。

“忘了？多大的事你就忘了。”看着招娣娘小声的样子，三月的语气也软了些。

“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好嘛。”

“你就算是为了咱们家好，打听消息也得委婉着问，那陈怀书是个读书人，指不定哪天咱们就用上人家帮忙了，你这倒好，直接把人得罪了。”

“他陈怀书就算是个读书人，欠钱就有理了？我不过上去问两句，陈姝晏这个死丫头片子就用话堵我的嘴。”招娣娘虽然心虚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理直气壮，就这么说着，自己先委屈起来。

“有理没理也是个读书人，肚子里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多了几两墨水儿。等晚些时候拿着点东西去赔礼道歉，还是得看看能不能把关系给修复了。”

明明是恭维的话，却硬生生被他说出几分酸气儿来。

招娣娘和三月夫妻这么多年，也清楚三月的脾性，知道他平日里对陈怀书客气完全是因为他是个读书人觉得有利可图，并不是从心里尊敬他，看见三月没有说话，胆子便大了些，“当家的。要我说你可是太小心了，这赔礼道歉大可不必。”

“他陈怀书读过书是不假，这不也一样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不受他老娘待见吗。你看他平日里对他那老子娘年轻依百顺的，如今自己的闺女烫着了看大夫都拿不出一分钱来，肚子里有墨水能怎么样，不当吃不当喝的，这日子竟还过的还不如咱家呢。眼下都顾不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呢。”

陈三月没有说话，其实心里对自己媳妇儿的观点已经认同了七八分，在心里鄙夷陈怀书的同时，又有些觉得有些不甘心，若是当时被送去读书的人是他有多好，他的日子定能比二哥家里过得还红火。

这世道真是不公，想他陈怀书不过是有个好爹，就能被送去读书送去读书考中了童生，还能娶到秀才的女儿。他陈三月就是没从好肚子里爬出来罢了。

想到这里，他狠狠的喝了一口手里的水。有个好爹又如何，不是还把个日子过成那个鬼样子，转念想到陈怀书家的窘境，心情又好了起来。

招娣娘见三月不说话了，以为他是累了，便转身去找两个女儿了。

……

后面的图样越来越难了，陈姝晏从一炷香学会慢慢到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可如今家里穷的叮当响，她不努力怎么能行？

时间转瞬即逝，就到了二月初一，王世香就进了城，陈姝晏听话的来到了隔壁的二叔家里去找老陈氏。

要说这老陈氏这两日过的可一直不好，自打那日陈姝晏一家人离开之后，白日里还好，一到晚上她就觉得暗处站着老头子眼睛里全是不赞同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质问她缘何不再让老大进学反而一直拼命从老大手底下扒拉东西。

她与老陈头老夫少妻，因着她比老陈头小十岁，老陈头怜惜她自年幼被家里长兄长嫂磋磨，自她嫁过来起便疼着护着她，也是因此把她纵成了个娇惯性子。

甫一开始，她还觉得自己没错，可时间长了，便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害怕，弄得她一直睡也睡不着，睡着了也睡不好。本来还想弄点吃食去隔壁看看二丫头来缓解内心的心虚，可人本就是个复杂的感情动物，等这短暂的心虚和后怕过后，她便又不甘了！

凭什么老头子到了地府这么多年也还只顾着大儿子一家，那她呢？她与这老头子做了多年的夫妻，为他生儿育女，为什么都不多问她和剩下三个孩子一句？

若是陈姝晏知道老陈氏此时的想法，怕是要笑出声，他那时候刚穿越过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呢，哪里能编瞎话编得那么周全了，下次一定哈！

想着想着，老陈氏心里的不平衡感越想越烈，又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邪火儿来，你早早的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又为什么要怪我？

更何况老大家又生了两个丫头片子赔钱货的，老大媳妇儿生二丫头的时候又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多多帮衬着家里的侄儿，以后也有人给他养老呀。

可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让老大换个媳妇儿，一来大儿媳妇娘家爹可是这别村里的秀才，她舍不得老大媳妇儿家那边的带来的好处，便是得不到好处也不能结仇，二来再找个媳妇儿不但找不到比大儿媳妇儿条件更好的还得再花钱。

这买卖不划算。

总之，既知道老大家有个儿子无望了。她让老大多帮衬着弟弟妹妹们又有什么错。没错！越是这样自我肯定，她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起来，老大身为家里的长子，先前读书又比别的孩子多花了那么多钱，他这个做哥哥的帮衬着弟弟妹妹们怎么了？

更何况那继续读书又要花老多钱的，那举人可是这么好中的，他们家哪有那个命，还不如趁早省点银子下来。

她这一天天的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就这么想着老陈氏，又恢复到了平常的姿态。

陈姝晏走到南屋院外的门口，却见大门紧紧的闭着，心下了然，低下头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再抬起脸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天真，从二叔家的正门进去。

走到内院门口，果不其然，自家奶奶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而旁边自家的堂弟陈晓进使劲儿的往嘴里塞着东西，地上还有小片的鸡蛋壳子。

不知是吃的太快还是塞的太用力，陈晓进一下子呛着了，猛咳起来。

老陈氏看见自家的宝贝金孙被噎到了，赶紧着急的上前给他拍拍后背顺气递水。

自己的大儿子一家连米都吃不上，却是心疼的给宝贝金孙吃鸡蛋。自家这个奶奶，可真是……本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