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提!”李婶乐呵呵地应下,又问,“这衣裙上也需要绣‘鱼’纹吗?”
郁茜罗点头,“需要,以后郁氏出的成衣,皆要绣上郁氏的标识。”
郁茜罗决定到玉京给达官显贵做成衣,为显示出不同来,她以“郁”字为基础,设计了一个类似鱼纹形状的标识。
以后郁氏出的成衣都会绣上这标识。
她如今有前世的记忆,知道玉京当下和未来衣裳的时兴样式,加之她在王府生活过多年,又在宫里头当过宠妃,见识多了,眼光自然不错。
她日后定要将郁氏做大,让郁氏出的成衣风靡玉京,“郁氏衣贵”也不是不可能。
郁茜罗直忙到天黑才回家,翌日上午,她带着做好的成衣,领着丫鬟槐米和一护卫前去宁阳府衙别院。
看门的小厮认得她,郁茜罗道明来意,那小厮笑呵呵地领着她主仆三人进去。
他们刚进院子,恰巧孟伯羽从东厢房出来,见她过来,忙笑着上前打招呼,“郁姑娘来此,是有何事?”
“见过孟大人。”郁茜罗客气地同他见礼,这才温声道,“前些日子我被匪徒劫走,多亏了孟大人你们搭救,况且王爷此次剿灭山匪,也是给我祖父和父亲报了仇。
“听闻王爷再过两日就要离开宁阳,我今日是特意来向王爷和你们道谢的。”
孟伯羽爽朗一笑,“郁姑娘言重了,不过是我等分内之事。”
“也不是多贵重的谢礼,是我家铺子里新制的几件罗袍,还望孟大人不要推辞。”郁茜罗这话才说完。
孟观行从厢房内出来,他神色淡淡地朝她微一颔首,“无功不受禄,郁姑娘可以带着谢礼回去了。”
郁茜罗心里头将他骂个狗血淋头,眉眼间却染上些委屈,“我这番并不是贿赂,还望世子不必如此冷言相待。
“我娘亲说了,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之前我娘亲无意救下王爷,王爷就让孟大人送了许多谢礼给郁家……”
言下之意,她也不过是礼尚往来。
孟伯羽见小姑娘说着说着仿佛要哭了,他家世子眉头微皱,像是又要口吐无情之语。
他连忙给孟观行使了个眼色,笑着接道:“郁夫人有心了!郁姑娘你也别在这院子里站着,快到前厅里坐着吃些点心。”
孟观行冷睨孟伯羽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他纵是不待见她,但来者是客,他也不能直接甩袖子一走了之。
一行人进了前厅,郁茜罗忙让护卫把手上拎着的包裹放到一旁的方桌上,她打开包裹拿出孟伯羽那件罗袍递给他。
“孟大人,这件是你的。”
“多谢郁姑娘!”孟伯羽忙伸手接过,他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郁茜罗真给他们这些侍卫也准备了谢礼。
郁茜罗笑着道:“孟大人客气了,你们喜欢就好!”
她转身又一一指着包裹里的剩下四件罗袍,那做工最精美的靛蓝罗袍自然是安远王的,剩下的三件是孟仲飞等三个近身侍卫的。
她介绍完,像是突然才发现似的,“糟了!好像少拿了世子的那一件……”
郁茜罗一脸歉意地看向座上的孟观行,“世子,实在不好意思,丫鬟做事粗心,将您的那件罗袍忘记放进去。我回头再给您送过来,可好?”
“不必,本世子不会穿来路不明的衣裳。”孟观行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依旧淡漠,“郁姑娘的心意我领了,我事务繁忙,先行一步。”
他话落,起身离开前厅,心里却暗道,这女子小小年纪就颇有心计,唯独忘记拿他那一件?
怕不是回头单独送过来,想打他的主意。他在玉京也曾遇到不少丢帕子、故意摔跤之类的把戏。
孟伯羽尬笑一声,“郁姑娘,你别放在心上,世子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的。”郁茜罗头微微低着,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怪我出发前没有检查一遍,孟大人,世子不会生气吧?”
孟伯羽听她说话声音哽咽,真像是要哭了,他尴尬地挠挠头,“世子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郁姑娘大可放心!
“回头我定会将这罗袍拿给王爷,传达郁夫人和郁姑娘的谢意!”
“多谢孟大人!”郁茜罗像是刻意忍住泪意,“这罗袍尺寸是我目测的,孟大人回头让王爷试穿一下,若是有不合身之处,再遣人送过来,我让裁缝修改。”
孟伯羽应下,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郁茜罗这才道别离开。
上了马车,槐米忍不住问道:“小姐,绸缎庄送来的罗袍只有五件,本就没有世子的,你刚才为何那样说?”
“世子金尊玉贵,他都说了不穿来路不明的衣裳,我还上赶子送给他穿不成?”郁茜罗心情甚好。
她送过去,他不要,是他不给面子。现在她送侍卫都不送给他,那没面子的是他,他嫌弃她家的衣裳是来路不明,外人听着更像是他嘴硬。
槐米对她近来的行为举动,简直是一头雾水。
“小姐,那你为何不遣人提前给王爷他们量身形尺寸,万一这衣裳不合身,岂不是显得咱们不诚心?”
“你放心,你家姑娘我眼睛就是尺,肯定合身的!”郁茜罗笑着回她。
上辈子,她进了王府,不久后娘亲就失宠,为了在王府里好好活下去,她可不得摸清楚王府里每个人的喜好。
而她今日故意同孟伯羽说让他们回头就试试衣裳,自然是想让他们别把这罗袍束之高阁,早些穿在身上。
好给郁氏绸缎庄宣传宣传。
郁茜罗从知府别院直接去了郁氏绸缎庄,和钟爷爷等人商量重开成衣铺子的具体事宜。
忙了一天,直到打烊,她才回家。
沐浴更衣完,她躺在床上盘算等离开宁阳后,宁阳的生意该交给谁负责打理才合适,因累了一天,还没想出个章程,她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郁茜罗听到屋里头有动静,她睁开惺忪睡眼,就见孟观行蹲在她床边,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郁茜罗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坐起身来,“你、你要做什么?”
“茜茜……”孟观行一脸委屈地看着她,“茜茜,你怎么不送我衣裳?孟仲飞都有!”
见孟观行如此作态,郁茜罗彻底清醒了,忍不住往后挪移一点,“你、你癔症又犯了?”
“茜茜,我没有什么癔症,我好好的。你忘了我平日里连头疼发热都少有。”孟观行仰头看着她,讨好地冲她笑,“茜茜,我也想要衣裳!”
郁茜罗见孟观行顶着一张矜贵俊脸撒娇,嘴角忍不住一抽,确定他是癔症又犯了。
她转念一想,哪有疯子知道自己是疯子的。
“我白天送你衣裳,你不是还很嫌弃?”
孟观行一脸疑惑,“我何时说过嫌弃的话?是仲飞说你送了他们衣裳,他穿在身上在我面前晃悠。”
郁茜罗试探问道:“世子哥哥,你今年多大了?”
“我比你年长五岁,今年已经二十,阿罗怎么连我年纪都忘记了?”他说这话时,眸中含了些许委屈和嗔意。
郁茜罗有点懵,眼前这个孟观行好像有上辈子的记忆,但记忆却停留在她及笄的那一年。
她不明白为何会如此,顺着他的话问了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世子哥哥,我今年已经及笄,王妃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你认识的世家子弟多,定要用心帮我挑个金龟婿,可好?”
孟观行回道:“茜茜,京中世家子弟多纨绔,你如今年纪还小,此事不着急。”
“世子哥哥,京中许多姑娘及笄这年就出嫁了。我身份尴尬,想找一个好人家不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
郁茜罗观察他的神色反应,“现在若是不挑选,再过两年,我就真成老姑娘了!”
孟观行闻言,眉头微皱,伸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茜茜,你不必着急,纵是你嫁不出去,王府也不会短了你的吃穿。”
郁茜罗直接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厮就是得了癔症,关键时刻,还是惯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哄她,半点靠不住!
“那做衣裳的料子用完了,我要睡了,你走吧。”
“茜茜……”孟观行蹲在床边一动不动,“边边角角的料子总是有的,你给我做个荷包可好?”
“不会!没空!”郁茜罗躺下来,一拉被子蒙住头,打定主意不搭理他。
孟观行捏着被角,仿佛念经似的,一声又一声念叨她的名字。
“孟观行,你烦不烦?”
郁茜罗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孟观行,现在是景平十六年,我郁茜罗是郁家二小姐,不是安远王府的庶女。”
“上辈子的郁茜罗已经死了,中毒死的,惨死在浮云阁!”
“茜茜,你是在说笑吗?”孟观行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眸中浮现出疑惑不解,“景平十六年?”
郁茜罗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的脸,像是已经及笄的样子吗?”
孟观行仿佛才注意到她现在的模样似的,一张娇俏小脸的确稚气未脱,一如当年她初进王府。
“现在是景平十六年……你已经死了?”
“怎么会呢?不会的……”
孟观行突然感到头疼欲裂,他好像忘了什么,脑海中模糊忆起一些血腥场面,皇宫、望春台、祸国妖妃……
他胸口窒闷难耐,周身仿佛罩了个密不透风的血色蒸笼,他要喘不过气来。
郁茜罗见他魂魄好像突然抽离了一般,他的一双眼睛看着她,眸光却是涣散的,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
“阿罗,是我错了,我没有护住你。”
他突然悲切出声,嘴角溢出鲜血,伸手想来抱她,但手还未触碰到她,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