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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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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午后,乌云骤集。

风携雨意从洞开的格扇窗扑进屋内,郁茜罗陡然惊醒,从窗前软榻上慢慢坐起身,“春雀,外头是下雨了吗?”

宫婢春雀匆匆走过来,“娘娘,外头是要下雨了,奴婢扶您到里头躺下?”

郁茜罗摇头,“就待在这儿吧,畅快些。”

春雀应下,拿来一个软枕放到她身后让她靠着,郁茜罗病恹恹地斜靠在窗前,耳旁呼呼风声刮过,飞檐下坠挂的青铜铃随风摇曳,发出沉闷单调的铛铛声。

郁茜罗突然出声,“春雀,我是在浮云阁,对吗?”

春雀没敢回应她,半月前景平帝病危,安远王把持朝政,贵妃娘娘突然失踪,宫里着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谁都没想到那人会掳走贵妃,把她藏在宫里的浮云阁。

没有得到回应,郁茜罗也没再追问,她抬起羸弱苍白的手探出窗外,时有温热的雨水随风打在她胳膊上。

“春雀,你知道吗?我从前是个很懒散的人。”

郁茜罗眼前像是覆了一层白雾,她失明已有大半月,虽然还没完全适应,但因命不久矣,心头戾气倒是敛去不少。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做富贵窝里的米虫,每天想些吃吃喝喝的事,舒心地活着。”

春雀闻言,略诧异地看向她。

这贵妃娘娘是安远王府外姓庶女,昔日宠冠后宫,娇纵跋扈,处处不饶人,仗着皇帝宠爱,事事都要压别人一头。

放眼整个玉京,上到皇后,下到外命妇,甚至朝官,大半被她或是奚落、或是责打过。

如今她竟能说出这话来,春雀可不诧异。

大半月前,她被人暗害,双目失明,又赶上皇帝病重,宫里头生乱,随后安远王父子带兵进宫镇压。

按理说,无论如何,贵妃娘娘的日子都不会难过,毕竟安远王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但那人突然在夜里头潜进延嘉宫,掳走了贵妃,顺带还让她这个小宫婢跟了来,安置在无人敢踏足的浮云阁。

春雀被他喂了毒,为了解药,不敢反抗,只能老实待在这里,听从吩咐,继续侍奉贵妃娘娘。

春雀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半晌才讷讷宽慰道:“娘娘,您别灰心,王爷和世子会救您出去的。”

郁茜罗闻言只是嗤笑一声,如果当年娘亲没有鬼迷心窍,带他们兄妹三人进王府,与安远王为妾。

她会沦落至此?

娘亲失宠,含恨离世,她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千万百计讨好世子孟观行,希望得他庇护。可到最后,她的娘亲没了,她的姐姐没了。

她的亲哥哥也活得如丧家之犬。

那时,郁茜罗才幡然醒悟,在安远王府,她始终是个外人。任他是王爷也好,世子也罢,统统都靠不住!

她设法进宫,自荐枕席,勾住老皇帝,成功得宠,未到一年,就搬进延嘉宫,成了贵妃。

这浮云阁耸立在十丈高的望春台上,是老皇帝为她而建,宫里头除她和皇帝以外,无人能踏足,如今竟成了囚困她的牢笼。

她从前最喜欢站在望春台上,居高临下,垂眸见高墙之下如雁阵蚁群的百官。

权力带给她无上尊荣,她轻易把昔日曾戏耍嘲讽过她和她家人的那些高门权贵,狠狠地踩在脚下。

可这样的风光只持续了一年光景,又被安远王父子给毁了。

她恨过他们,怨过他们,如今将死,心里头反而放下了。她并不希望被安远王父子找到,如果能死在这浮云阁最好。

在玉京,只有这里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地方。

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春雀怕她再着凉了,拿了件披风过来,从后给她披上,“娘娘,窗前风大,奴婢扶您到里头躺着,可好?”

郁茜罗摇头,“屋里头闷。”

春雀不再强劝,转身拿了块干净的巾帕将她额间沁出的虚汗拭去,她一动不动,安静地斜靠在软枕上,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窗外倾盆骤雨,不知在想什么。

如今纵是毒入膏肓,她精神不济,面色苍白,一头鸦发随意披散,依旧不减美色,失了往日的乖张跋扈,反倒添了几分让人怜惜的柔弱。

夜幕降临,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形如鬼魅,悄然出现在室内。

他上半张脸戴了一张黑色面具,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春雀的目光很快垂下,恭敬行礼,“大人。”

他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春雀安静离开,他迈着大步走到窗前,俯身将郁茜罗从软榻上抱起来,绕过屏风,走进卧房。

“你来了。”郁茜罗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中的毒里头约莫有春药成分,每夜毒发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嗯。”

他一如往常寡言,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以示安抚,“乖,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郁茜罗伸手轻轻抓住他欲掀开她裙子的右手,“你为何不愿碰我?”

“茜茜……”他沉默一瞬,“我不能。”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含着些哑意。郁茜罗眼睛看不见,他的声音只能听出一两分的熟悉,但辨别不出来究竟是谁。

郁茜罗曾经猜测是哪个爱慕她的内侍,可她某一次不小心碰到了,发现了他的情动,他一直在忍着。

“你手上有茧子,我不舒服。”郁茜罗忍着难耐,她的右手顺着他结实的手臂一路向上摸索,最后故意停留在他温软的薄唇上。

“用这里,会吗?”

“不会。”他嗓子发干,人很燥,双目贪婪地看着她,直接道,“我可以学。”

郁茜罗没想到他会干脆应下,勾唇淡淡一笑,苍白脸色晕上不正常的绯色,他不敢再耽搁,凭着本能吻上去。

体内的热一点点褪去,郁茜罗身子似融化般失神地仰躺在榻上。

“茜茜。”他收拾好自己和她,凑过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郁茜罗虚弱地摇头,吃力道:“他们都叫我阿罗,你为何叫我茜茜?”

“你是我的茜茜。”室内的油灯熄灭,陷入黑暗,他抬手摘了脸上的面具,依偎在她身旁,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

郁茜罗觉得他像一只粘人的狸奴。

“外头还有人在找我吗?”

他动作顿住,窗外的雨仍旧在淅淅沥沥地落,暗夜中,什么都瞧不见,他双目仍旧紧紧盯着她,“有,孟观行在找你。”

“别让他找到我。”

郁茜罗能感觉到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流逝,她兴许撑不过今夜,“这浮云阁是属于我的地方,我死前不想再看到安远王府的人。”

她擅作主张离开王府进宫,那天曾给孟观行放过话,没有他和王府,她一样能在玉京活得很好。

可现在算怎么回事呢?她眼睛瞎了,毒入心肺,命不久矣,太狼狈了……

“好,我答应你,他若是找到你,我一定杀了他。”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温凉的脸颊,感受到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夜色散去,雨虽停了,但天空依旧乌云密布。

春雀听见远处传来晨钟闷响,麻利地起身洗漱完,准备去伺候贵妃娘娘。她手才放到门环上,室内传来一声悲痛地喊叫,“阿罗——”

春雀震惊得顿住脚步,那人之前在天亮前都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今天怎么……

她犹豫一瞬,还是推开门,放轻脚步走进内室,“大人,娘娘她……”

她话还没说完,那人闻声转过头来,春雀震惊得失了声,坐在床上抱着贵妃娘娘的男人,怎么变成了安远王府世子?

难道世子刚找到了这里?

可……春雀见他也是一身黑衣,脚边落下那半张玄色面具。

孟观行眼下一片青黑,双眼布满红血丝,一脸阴鸷地看着春雀,“说,是谁害死了她?”

他声音里仿佛含着嗜血的狠厉,春雀吓得一个激灵,顺势跪倒在地,她被弄糊涂了,“世、世子饶命!是、是有个男人把娘娘带到了这里,但他没有害娘娘,给娘娘下毒的另有其人,奴婢并不知道凶手是谁!”

“男人?”孟观行眸中的冷意更浓,“瞧见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春雀慌张摇头,“他只在夜里头来,天没亮就走了,来去皆戴着面具,奴婢没瞧见。”

“滚出去!”

春雀连忙爬起来,踉跄着往外跑。

从前玉京人人都说安远王世子是勋贵子弟的榜样,文武双全,洁身自好,无一恶习,且他模样长得又甚是出挑。

贵妃娘娘还未入宫时,春雀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世子,也是瞧得脸红心喜。

可那日宫中生乱,世子提刀杀人如切豆腐,眼睛都不眨一眼,春雀躲在桌下只觉得他如索命阎罗,当真可怕。

孟观行瞥见脚边的半张玄色面具,抬脚狠狠碾碎,他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抚她已无温度的瘦削脸颊,轻声问道:“阿罗,他又是谁?”

再无人应他,一阵风起,飞檐下的青铜铃裹了湿气,响声传至耳边,愈发沉闷。

一下又一下却像撞在了他心头,孟观行陡然惊醒,好像才意识到她没了呼吸,垂眸盯着怀中的女子,她脸色惨白与身上穿得白色中衣近乎融为一体,窗外的雾气蔓延进屋内。

一室湿冷。

孟观行感觉自己仿佛一点一点浸入水中,最后沉入深渊,窒息得胸腔都在疼,他俯身紧紧抱住郁茜罗,抱住他唯一的救生舟。

“阿罗,是我错了……”

景平二十四年,玉京的雨落了整个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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