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你注意看瑾辰，这不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之前还救过你，你对他要有再见面时候的那种惊喜，激动，而不是跟看陌生人一样，懂吗？”王石拿着对讲机过来，他站在两人面前，亲自指导他们去演刚才的那一幕戏。

沈欢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抱歉，“不好意思，我再试一次”

“前面都可以，就从对视的这一段开始，切近景”王石指挥着。

摄影机凑近，调整好状态，深呼吸，抬眸对上周瑾辰的视线，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只是沈欢却说不出来。

“卡，沈欢你看的位置不对”王石着急的声音从监视器后面喊来。

他又走过来，跟沈欢定好位置，又对周瑾辰说，“你一会注意手放下的地方，别被摄影机拍到”

拍摄继续。

“沈欢，位置站定了就不要动”

“周瑾辰说台词”

“你们两在干嘛，眼神都给点戏”越来越多的错误，越演越明显的尴尬，王石喊到口干，脸色不算太好，说话从一开始的干脆，变成现在这样带着点怒气的压抑。

“停”他忍下脾气，叉腰从座位上站起。就这样一场简单的戏份，他们竟是卡了十几遍。刚才走戏的时候不都还挺配合，怎么到正式拍摄，不是沈欢出错，就是周瑾辰的态度不对，位置不对，从镜头里面看，这两人的表情确实紧张，呈现出来的状态也很不自然。

“全体休息半个小时”王石说。过来看到两人，视线从他们身上移过，眼神里还带着火气却没有说话。

倘若说沈欢是有因为刚来剧组，没沉浸在角色里的拘谨，那么周瑾辰的表现分明就是在避让，和带着愧疚的逃离。

两人的休息室间隔不远，只是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当中。

沈欢补完妆，她刚从自个的休息室里出来，鬼使神差，转头竟走到了周瑾辰的休息室门口。

门敞开着，她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站住脚，视线看向屋里。

里面的声音很乱，沈欢望见那个挺拔的背影，化妆镜中映出他还有些困倦的眉眼，她站在门边，突然开口，“你有什么是要跟我说的吗？”

休息室里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转头，眼神齐刷刷都看向她。被这样多的目光盯住，沈欢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抱歉，我想找周老师对个台词”

众人这才反应，原来她刚才说的，不过是戏里面的串场词。

只有周瑾辰清楚。

他没有随众人转头，波澜不变的眸光，眼神定定的看向那面化妆镜，在镜子角上，那有处反光的位置是能看见站在门口的沈欢。

化妆师看了看周瑾辰脸上，鼻翼两侧还有点脱妆，“再等十分钟好吗，我把周老师的头发整理一下”

“算了”沈欢抱歉的说了一句，“就是一场戏，等会多过几遍就好，不麻烦周老师”

她说着，还关上休息室的门。

咔哒的落锁声音，沈欢站在门口，铁质把手上的冰凉传递到她掌心，背抵住门框，唇角微勾。她发出几声轻笑，似在嘲讽自己这般没用处的行为。当初决绝的人是她，而今依依不舍的也还是她。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沈欢这人做事情当真奇怪，分明是她自己过来，莫名其妙要对台词，不过一会就变卦，这人的脾气还真是难猜。

转头看见那扇被她关起来的休息室的门，周瑾辰的目光瞬然变下几分黯淡。

看了看手机，剩下的时间不多，沈欢想先过去准备，可刚走开两步，手机就来了个陌生的电话。知道她私人号码的其实不多，还以为是哪个朋友新换了号，找自己有事，她没多想就给接了。

“哪位？”她找了处栏杆，半身倚靠在栏杆旁问。

电话传来几声笑，“这才几天啊，就把我的声音忘记，liberty酒吧”

这样提醒，沈欢是觉得这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便试探，“秦臻？”

“是我”

沈欢不解，“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这很难吗？”他戏谑的反问。

沈欢觉得自己刚才定是问了句废话，就算不用他自己的本事，单以他和楚迟澈之间的关系，想要来自己的电话不也简单。

“找我有事吗？”她转了圈身体。

“非得有事情才能找你，单纯想叙旧不行？”秦臻问。

看着指甲盖上，那片新粘上去的红色甲片，没有这角色设定，这般鲜艳的色调她还真不会去尝试，“只见过一面，还用不到叙旧吧，秦先生这么一个大忙人，打电话要是为了许久，我也实在不信您会这么无聊”

笑声从听筒里传来，秦臻讲明白了，“公司的杂志还缺了个模特，想来问问Sandra能不能给这个机会合作？”

沈欢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拒绝，“公司有规定，私底下的活我接不了”

“经纪公司那边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他们说没问题，只要你同意就好”秦臻倒是一点拒绝的后退都没留给她。

沈欢却很好奇，“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秦臻换了语气，认真的说：“听说你的合同就要到期了”

“这不是个隐藏的秘密吧”

等到明年三月，等着开春的时候，她和现在这家经纪公司的合同就会到期。沈欢确实有想换新公司的打算，可因为是回国后签的第一家，在她还一无是处时给了机会，因而沈欢并不想把关系搞僵，只是这家公司太小，没办法去支撑她以后的发展，而且条框太多，很多方面都受到限制。

人往高处走，鸟向高枝飞，那会拖累自己脚程，影响自个攀爬上顶峰的阻碍，还是尽早给割舍了好。

秦臻抛出诱惑，“恒天，不知道合不合适”

国内首屈一指的经纪公司，资源多，发展广，但签人的条件苛刻，光是听见这个名字，沈欢就控制不住心动，可在说话里却还要把这份激动压下，只道，“我好像想不到能说出拒绝的理由”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秦臻顺势邀请，“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谈谈合作细节？”

“今天或许不行，还不知道拍摄什么时候结束”

“我和楚迟澈现在候机，等到你那边或许在六七点钟，我先去餐厅等你，结束了给我发消息”秦臻说。

沈欢问：“人还没到就已经给安排好了？”

“提早准备，如果你拍摄结束晚，就当来吃个夜宵”

“好，地址你一会发我”沈欢答应下。

补完脸上的脱妆地方，化妆师还重新给他收拾好头发，连边上那点碎发都没去定型，周瑾辰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

他咋休息棚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沈欢，觉得她或许是先去置景那面做准备了，正想回到休息室，拿件衣服也跟过去，可走到门口，他看到沈欢那依靠在栏杆上的侧影。

日头毒辣，尽数晒在她消瘦的身体上面。她侧了身，有大半张脸都躲在阴影当中，左手抬高，避开避开从旁边过来的刺眼反射，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讲着电话。

倘若问周瑾辰，他是在什么时候对沈欢心动，大抵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要问他最心动沈欢的是哪一点，他会很仔细的告诉你，我心动她认真喜爱自己的模样。

电话说得愉快，沈欢没注意到他，周瑾辰慢慢靠近，走到她身边。

模特出身的沈欢样子本就高挑，为省力气，在休息的时候她并没有穿戏里那双有五六分的高跟鞋，只是踩了双舒服的人字拖，即便这样，她和周瑾辰之间还依旧有小半个头的差距。

距离靠近，周瑾辰大概能听到她说电话的内容，总体概括一下就是，沈欢和现在这家经纪公司的合约即将到期，电话对面的人好像是给她找到了可以推荐的下家。

要换成别人，周瑾辰肯定没有兴趣。合约到期不过小事，权衡利弊找到个最适合的就行，可到了沈欢这，听电话的声音，那分明是个男人，还很年轻。好在两人之间说话的语气还不算太熟，带着点分寸和该有的距离。

挂断电话，嘴角扬起的笑容还没放落，沈欢回头就看见这么个人站在自己背后，猛地也是被他吓了一跳。

“做贼啊”沈欢心虚，拍打自己的胸口，安抚被周瑾辰吓到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走前一步问：“你跟经纪公司的合约要到期了？”

本就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牵扯，沈欢随口应了一句，“是啊”

周瑾辰却迫不及待，“什么时候签约的？”

“和你有关系吗？”冷冷看他一眼，瞧着手机里的时间，现在过去刚好。

只是沈欢想走，周瑾辰却偏拦住不让她走。她往左，周瑾辰也跟着往左，她往右，周瑾辰也跟随往右，两人僵持在路当中，谁都不肯先做出退步。

周瑾辰站在她前面，宽大的身体盖住晒下的日头，“不是说要跟我对戏吗？”

“没心情”沈欢不悦。

“你对工作就是这个态度？”情急之下，周瑾辰也说出重话。

关系本就紧张的两人，如今更是激烈。

周瑾辰急于阻止，很多话是没经过思考直接说出来的。他不想让沈欢走，可说出口却变成这样一句带着指责的问句。

“态度？”沈欢拧眉抬眸，“我这个态度，周老师是看不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反应过来，周瑾赶忙解释。

沈欢退了一步，自嘲笑笑，“我忘记了，周老师对于工作可是特别认真，所以您一会应该不会再把私人情绪，带进到工作当中吧，我晚上还有约，不想陪您再一遍又一遍的卡戏了”

周瑾辰抓住她胳膊，“沈欢，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整个上午，沈欢对他的称呼都是尊敬，带着浓浓的疏远意味。

不欢而散的结局是下午的拍摄两人都没怎么进入状态，沈欢还好，她除了一场和周瑾辰的对手戏之外，其余时间只充当背景，和与女主角的简短对话，没用多久就收工回酒店了。倒是周瑾辰，始终进不去状态，他的戏被卡停好几次，原本计划的收工时间也只能一拖再拖。

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时，已经快到深夜，周瑾辰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他今天这几场戏拍的，不止身上乏累，心里更累。

王石放下助理刚给他拿来的夜宵，做到周瑾辰旁边的椅子，“你今天很没有状态”

“片子能用吗？”周瑾辰问。

“马马虎虎吧”不是说不能用，但跟预期的相比，效果肯定要差一点。

“对不起大家”他站起来，和现场的工作人员鞠躬说了句抱歉，“今天耽误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让助理给大家买了点夜宵，大家吃一点再回去吧”

“谢谢周哥”工作人员鼓掌，这些机器设备早就把晚饭吃的给消化掉。

看到周瑾辰这一脸烦恼的表情，王石小声的问：“你跟沈欢，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