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擦干净手，拉出茶几底下那筐才填满的宠物零食。

听见自己的零食筐被主人拖出，十三的耳朵动了动，但脸上的表情还依旧委屈。

沈欢拆开包肉干，拿出里面的一条放在十三的鼻子前面，故意勾引他。十三硬气，馋得眼珠都跟着肉干走了，但就是不肯张嘴接住。

十三好笑的样子，沈欢忍不住又去逗了逗他。把肉干拿走，换了刚才的橙子过来，十三被她骗过两次，耷拉下脑袋，哼哼唧唧，还把身体转过，不想去看她。

找到十三吃饭用的那只小碗，沈欢把整包肉干都倒进去，拿到十三面前，“宝贝还是要吃肉干”

十三看到面前满满的一碗肉干，他欢快叫了一声，一口就把肉干咬住，硬气什么在肉干面前都不要紧。

滋，滋。

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撸了把十三毛茸茸的脑袋，沈欢依依不舍放开，过去拿起桌上的手机。

看着备注，“喂”

“干妈”电话那头的人甜甜喊她。

听见这稚气的声音，沈欢笑着，“是希希啊，希希想干妈了吗？”

“想”她稚嫩清朗的嗓音大声回答，“干妈，妈妈说今天是新年，希希祝干妈新年快乐”

“干妈也祝希希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希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沈欢说着，胸腔中似乎有一股暖意在缓慢流淌，她好像是个特别容易就能被满足的，简单的新年祝福，平常的饭菜，在这个万家灯火的日子里，她身边依然有人陪伴，有人牵挂，这足够她回味无穷了。

单予希乖巧笑了，即使隔着电话，沈欢都能感觉到她的开心。

单予希问：“干妈，妈妈说你回来了，那你怎么不来看看希希”

“希希对不起啊，干妈最近太忙，有好多事情，等过几天干妈就来看你，还带希希去最喜欢的游乐园玩好不好”沈欢有些抱歉，最近忙着搬家，还有应付事情，把这给忘记了。

“好，希希等干妈””她欢快应下，“干妈，妈妈说我们晚上要去好大好大的一个酒店吃饭，干妈你也来好不好”

“干妈还有事情，就不去了”沈欢委婉拒绝。

“不嘛”她撒娇，“妈妈说你每年都是一个人过，这次让希希陪你”

沈欢倚在桌子旁，她笑着，笑容浅浅荡漾，如同春日的湖水面上，那泛起的层层涟漪，“可是干妈陪希希了，那干妈家里的客人就没人招待”

“客人，客人是谁”单予希好奇问她。

秦臻端着他刚炒好的菜出来，看见沈欢站在餐桌的位置，他走过去：“谁的电话”

“是秦叔叔吗？”单予希听到秦臻的声音，忙不迭问。

“单予希，你又不拖鞋就上床”阮琦生气，过去把人扯下。

嘱咐她打几个电话，自己得去准备明天新年祈福和烧香用的东西，同阿姨一道整理好，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单予希又跑到床上。床垫软和，她来回蹦跶，和跳床一般，玩得还挺欢快。早上新换的床单，现在又让她踩出好几个脚印。

“没有，没有”她扑腾着短腿解释，“这是房间里的拖鞋”

“房间里的拖鞋也不能穿到床上，多脏啊”阮琦忍住脾气，耐心教育她。

趁对面母女说话的间隙，沈欢移开手机，她尝了口秦臻夹来的菜。

“味道怎么样？”他迫不及待的问。

沈欢尝着，“有一点淡”

“是吗？”他看着盘子里那点绿油油的青菜，也尝了一口，“我再去回个锅，是有点淡”

“嗯”沈欢答着。

阮琦刚拿上手机就听见沈欢说了这样一句，她好奇，于是八卦的问：“秦臻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沈欢笑笑，“刚炒了个青菜，他让我尝尝味道”

“你们两个”阮琦打趣。

“我们两怎么？”

“没什么”阮琦停住话，但又说，“你如果想找个人，我觉得秦臻”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沈欢打断她，偏头看到那个在厨房忙活的秦臻，她感觉温暖，也很珍惜。

之前阮琦喝多，她整个人都醉糊涂了，可还是抱住沈欢的胳膊不肯松开，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哭着和她感叹，如果当初是秦臻先让你心动的话，你应该会过得比现在好。

沈欢听清楚了阮琦的嘟囔，可是她没有回答。

都只能看见当下的事情，谁又能预测未来。

沈欢换了个姿势，走到客厅沙发，“还有别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想挂我电话了”阮琦问。

“也不能让客人一直在厨房忙活，我得去帮忙”

“秦臻能放你进厨房？”

“我在旁边看着总可以吧”沈欢无奈，她是厨房杀手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进去，连帮忙打下手的机会都不给。

“看在今天是除夕的份上，你就别去添乱了”阮琦打趣，“厨房要被毁，晚上没饭吃呢就来朝阳别苑，单靳哲在那定了几桌”

“不用”沈欢立马就给拒绝，“我家厨房肯定能平安好几年”

听见她这急于反驳的声音，阮琦笑出声音，忽又想到什么，“七八月份的时候可别满世界乱跑啊”

“怎么了？”沈欢不明白。

阮琦说：“澈澈要结婚了”

“结婚？他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阮琦吐槽着，“你这不看信息，不接电话的，你那手机买来到底有什么用”

沈欢却来了兴趣，“他结婚去哪，爱尔兰还是比利时，难道泰国？”

电话对面，阮琦很轻的叹了口气，“都不是”

沈欢疑惑，“还有哪个国家能允许他结婚的”

“中国啊，就在国内办婚礼”

沈欢吃惊，“他给民政局塞了多少红包，这得是全国头一遭吧”

“想到哪去了，合法结婚”阮琦止住了她的话，“家里给安排的，年前就去领了证，预备着办事结婚就在七八月里”

沈欢听到，疑惑糊涂的问：“他那位呢？”

“分手了”说到这件事情，阮琦也真觉得可惜。什么天灾考验都挺过来，结果偏败在了现实面前，不免替他们多叹息几口，她道，“楚妈妈是前两年就知道这事情的，但一直装着没有捅破，那天澈澈喝多酒，有为着公司股东的事情和他爸吵了一架，借着酒劲，他就把这件事情也说出来了。楚叔叔的性格你也知道，听到自己儿子的取向，还要跟个男的跑国外结婚，甚至有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楚叔叔直接被气到心脏病发，在ICU里抢救了一个多星期，后面楚妈妈专门飞了趟德国，和他那位见了一面，我也是听单靳哲讲的，他们聊得很不好，聊完没几天那人就跟澈澈分手，楚妈妈害怕澈澈再回去找那男的，就把他身份证，护照全丢了，楚叔叔也说如果澈澈还不肯回头，就把他在公司里的职位全停，还有他外面的那些产业也都封掉，现在这个是相亲认识的，人之前我在酒会上见过，是个挺温柔，挺安静的姑娘，两家人都着急，见了几回面就让他们去领证登记”

沈欢蹙着眉头的听完阮琦说出的这长串话，她沉默安静了一会，阮琦都以为这电话是挂了，可还没有。

“那个女生，她知道吗？”沈欢问。

“知道”阮琦说，“但是家里安排的，知道有什么用”

“知道还把人往火坑里推”沈欢不懂了，都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还要这样去做。

阮琦叹着气，解释说，“那个女生家里是做物流的，最近市场不景气，澈澈的二伯又是专门做进出口生意，两家人联姻，对彼此都有好处”

“一个娶了不想娶的，一个嫁了不该嫁的”

这说到底，也是个命。

餐桌上，沈欢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秦臻感觉到她心不在焉，给夹了快炖烂的鸡肉，“不好吃吗？”

沈欢抬起头，看见在旁边座位里的人，“楚迟澈要结婚了”

“我知道”秦臻回答，“是阮琦跟你说的吧”

沈欢点头，她想不懂，措辞到了口中却问，“他怎么，怎么这么快，跟一个陌生人”

秦臻夹了口菜放到她碗里，“楚迟澈的爷爷是白手起家，那时候的货郎生意不好做，老人家辛苦大半辈子才攒下那点家业，在他爸和他二伯那一代，碰到改革开放，又赶上互联网的风口，扩充了别的板块，合并后公司才上市。到了楚迟澈这里，除了他二伯家有两个堂姐，全家就他这一个男孩，老辈人的思想你也知道，楚爷爷还指着他去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沈欢无奈笑着，她突然很认真的去看向秦臻，“那你呢？”

“我”秦臻愣了愣，他不在意的说，“一个莱莱就够他们哄了，再说还有我大哥”

想到阮琦的提醒，沈欢道：“秦臻，其实你应该”

“你尝尝看这鱼，我觉得味道还可以”秦臻打断她说话，又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

他知道沈欢想说什么，这些话他其实听了很多次。

老人说的缘分，其实就是因缘。他们有因，但就是缺了一点缘。在沈欢有勇气去尽情爱人的时候，秦臻却出国，他们因此错过。在沈欢因为爱人疲倦，被消磨掉所有的力气后，秦臻又回来了，

只是那时，沈欢已经把她的世界都装进一个坚硬的透明盔壳里，只要我不施与感情，我就不会受伤。秦臻就坐在这个盔壳外，他能看见沈欢在里面的一举一动，却没有过去打扰。

“等下吃完饭，我陪你去看看你爸妈吧”

“好”沈欢应下，抬头看见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家三口的合影，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