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宴上，顾思伍多喝了两杯酒，回学校还得程梦真开车。
凌晨时分的不夜城，程梦真依然将车开得很慢，先把陈诗如跟胡乐军送回出租屋，再跟副驾上昏昏欲睡的顾思伍返回A大。
“真真，你说得‘更好’真的是我吗？”
一个称呼，程梦真不跟醉鬼计较。“不是你还是谁？”她转动方向盘，“为了送你回来，那么好的气氛，我滴酒未沾。”
顾思伍“嘿嘿”笑了两声，歪过头，不说话了。
好在他还有点意识，能站稳，回到宿舍还给程梦真发了张自拍。
程梦真长按长条，用语音骂他：“赶紧关灯吧，有点公德心。”
她回宿舍就能做到悄无声息，直到躺下才听到楚玫翻了个身，继续发出类似摩托车的低吟声。
说社会谁更社会，都开上摩托车了。
第二天早晨，程梦真照常起床上课。
“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昨天不回来，准备帮你点到呢。”
程梦真笑她：“你怎么帮我啊？自从你转专业，我们都不上同一节专业课。”
楚玫调出界面：“黑市诚招代课一名，尝鲜价五十米一位，帮点到。”她贼笑，“程同学，够仗义不？”
“太仗义了，我叹为观止。”
路上她们短暂地同走一条路，在微冷的晨风中清醒头脑。
“所以结果怎么样？”
程梦真装作一点都不得瑟：“第一名。”
“Oh my god！我绩点都没拿过年级第一！”
她挑一下眉：“我确实是你的god。”
“噫有点油。”
“我油一下怎么了？我命油我不油天！我得了第一名，油一下怎么了？”
“呵呵，恼羞成怒了。”
……
有段时间没吃食堂，想起当初为了申报书和楚玫同甘共苦的日子，程梦真有点想念学校食堂朴素的味道。
自选菜的第一口咸得她连忙去窗口端碗涮锅水急救，于是海的味道和菜的味道在嘴里对冲，让程梦真发自内心升华了。
伤感地光了盘，程梦真心想还是算了，非必要不吃食堂。
食堂的唯一优点就是，她在小圈子内的一战成名能得到部分大学生极好的反馈。
大学生不一定是资深爱好者，但会辗转于各大音乐节和演唱会。
“同学，请问一下你是那个Re…Remedy的吉他手吗？”
看来这个词对刚过四六级的大学生还有点困难。“对，我是救济的吉他手。”程梦真大方回应，“你看了Hidden Star的现场吗？”
“看了！可惜录像要过几天才出来，我还想安利给我舍友呢。你们真的太厉害了！我这个山猪也是吃上细糠了！”
程梦真打哈哈，“也不用这么说自己，我觉得你很有眼光。”
还是在陌生人面前装比较有意思。想出风头的中二之魂得到满足，程梦真漫步在道上消食。
一只胖胖的大橘在花坛上休息。
程梦真凑近：“这不是橙子吗？”大橘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认出后直接露出肚皮。
她是不折不扣的猫派，大一还加入了动物保护的社团，后来为了平衡排练时间退出。A大有很多猫，程梦真还曾亲手将其中几只送上绝育手术台，秉持着铁面无私的信条。
吸猫人的统一特点是变态，程梦真也不例外，碍于公共场合稍作收敛：“嘿嘿，橘子又变胖啦，以后叫你胖胖好不好？”
大橘“喵”了一声，表情很憨。
正当程梦真将大橘抱进怀里，准备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晃着玩儿，马路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好高。好理工男刻板印象的穿搭。总感觉在哪儿看过，似乎是个她应该记住的人。
轻轻将大橘放下，小猫坐摇篮还没坐多久就落地，拿前爪碰碰眼前的两脚兽，喵叫着还想玩。
程梦真摸两把柔软的猫猫头：“下次再一起玩。”
渡过马路，她顺着人行道向前走。距离越近，程梦真心底的猜想越能得到印证。
和同龄的大多数男性不同，他身上并没有难闻的气味，也听不到过于粗重的出气声——被楚玫拉去图书馆学习的时候，这种声音经常让程梦真困扰到神经衰弱——走近以后只有很淡的柠檬香。
香味多一点，像是柠檬中的异类。
甜的柠檬。
“江学长？”
虽然江煊戴了黑框眼镜，认出是他并不困难。
程梦真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打扮，微昂起脸蛋，和一张惊讶的俊脸对上视线：“学长，我刚刚在马路对面就觉得好眼熟，真的是你。”
藏青色格纹衬衫配铅灰色牛仔裤，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学理科，并且社交沟通能力为零。
不过，衬衫和裤子都被熨烫得很平整，不像程梦真在自习教室粗粗扫一眼就发现很多男生都穿得皱巴巴的。江煊的自闭穿搭不会给人不修边幅的感觉，整洁而舒展。
蓬松的卷毛和边框清晰的眼镜，配合因为讶异微微睁大的眼睛，乍一看像是受惊的猫，有股日杂感。
而且这个一看就知道经常在健身房认真泡的身材，一点都不畏缩，还很有反差萌。
江煊眨了一下眼睛：“刚吃过饭吗？”
程梦真点头：“对，我在对面撸猫。学长怎么来本科生校区了？”她走在江煊身旁，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笑得眼眸微弯。
真的是很大只，也很有礼貌的猫猫。
“过来给导师送资料，顺便在教师食堂吃了饭。”
这就是所谓的食物链吧。
“刚刚去教超买了果汁，学妹要喝吗？”
方形的果汁盒在他手里显得娇小，像只亟待拆开的盲盒。
“好的！我就要——葡萄味吧。”程梦真接过，将吸管戳入，“谢谢学长，真的帮大忙了，今天的午饭踩了个大雷了。教师食堂应该比学生食堂好很多吧？”
不过，她的手也不算小，程梦真暗暗较劲后得意地心想。小时候学乐器，她可是老师亲口认定的身体条件好。
江煊想了想：“教师食堂好很多，价格也更实惠一点。”不过他光顾教师食堂都是导师请吃饭，菜拿少了还会被导师勒令多吃，所以没有太关注过价格。
“我听说Remedy在隐星拿了第一名。”他微笑时，唇珠像是在弧度上轻轻滚了滚，如此凑巧地和抬头的程梦真对上视线，“虽然没机会看现场，但还是恭喜学妹。”
江煊眼眸略微低垂：“现场一定……很精彩。”
程梦真愣了一下：“谢谢。”
道完谢，她下意识想要找个话题，比如江煊也关注的乐队。
说实话，江煊竟然知道那么偏的乐队，这让她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契机让面基都不清楚的物理系大佬开始了解乐队？
然而，顾思伍的两次不寻常表现让程梦真硬生生咽下。她跟江煊不算熟，没必要为了聊天而聊，还会让顾思伍多思。
程梦真从来不计较顾思伍跟异性朋友的互动方式，顾思伍的不计较则是因为程梦真交流的异性很少。
还是避嫌吧，她也只是看到熟人打个招呼而已。
“学——”
“我还要回去赶小作业，今天谢谢学长的馈赠。”程梦真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果汁盒，“学长还有别的事情吗？”
江煊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没有。”
“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她回头，“以后有机会请学长吃饭！”
“……拜拜。”江煊对她微微晃手，再度变成一个人，行走时好像正在思考精深的问题，再配合某种程度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穿搭和俊俏的外表，的确有效隔绝了杂音。
其实，江煊在郑重地思索：“以后有机会”具体是指什么时候？还是
这天，汪洋苦着脸来到办公室，不出意外看见老登啊不黄导的得意门生已经出现早早出现在工位，还是一尘不染的桌面，养生的保温水杯，坐拥正对大老板的黄金座位。
唯一的不同是他的打扮。汪洋听了师妹的科普才知道，江煊的穿衣style叫什么老钱风，帅得很不费力。
师妹语重心长：“师哥，这个你是羡慕不来的，你得先长成那样才行。”
要拥有这种路边的蚂蚁都会赞美不已的无死角美貌，得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才行。
天气渐冷，汪洋拿着刚倒过水的黑色不锈钢保温杯靠近：“江煊，你今天要开会吗？”
为什么不是约会，黄门的学生都知道江煊跟组里的男同学一样，八百年的单身汉。长得奇帅，人品情商也没问题，但就是母胎solo。
老黄还想从亲戚里面给人介绍对象，那叫一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被江煊给婉拒了，一顿饭把老师哄得眉开眼笑。
“最近有会吗？”
“没有啊，我没听说，看你今天穿这么帅顺便问一嘴。”汪洋道，“没啥事儿的话，你怎么没穿你那拒绝求偶套装？”
江煊面不改色：“没什么别的意思。”
“噢——你在求偶期？”
他很无奈：“哥，别问了，你当我最近比较臭美吧。”还真被汪洋猜中了。
“还是我叫你哥吧，你才是我大哥。”汪洋没有发觉正中靶心，他早到有别的原因，把准备好的点心放到桌上，“你上次帮我忙，还没谢谢你呢。”
江煊刚要婉拒，就被他打断。“知道你两袖清风，出去旅游顺手买的，也不贵，当下午茶吃说不定一顿就能解决。”
同学之间还是跟上下级不太一样。他最终收下，爽快道：“行，有空出去搓一顿。”
人陆陆续续到，一进门基本免不了问江煊是不是有活动，得到否定的答案长吁短叹。
师姐摇摇头：“我说你怎么不穿你那拒绝求偶小套装了，还以为咱黄门一棵草终于能嫁出去了。”
“这嫁出去的师弟啊，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顺手放下几袋零食，师姐小声道，“这是贡品，谢你上回的忙，顺便保佑我不用延毕。”
就冲这个理由，江煊不收不行。
办公室内响起回应：“师姐，你文学素养有待精进啊。”
“江煊都没脱单，那我更脱不了——一个人何以度过寂寞的夜——”
“你可以选择泡实验室。”
“师弟你真是，好恶毒的诅咒。”
“这星期我数了数，六个女生加我wx跟我打听师哥的联系方式，我全都拒绝了，家人们我做得对吗？”
“对！太对了！”
黄门的氛围还是很友好的。闹几下各自忙起正事，老黄也拿着可乐无声进门，宛如教导主任一般神不知鬼不觉，迈着步子在每台电脑面前飘过。
老黄大名黄光华，绰号黄瓜花，平生最爱突然查寝，让每台摸鱼的电脑都能获得应有的下场。
——除了他才华横溢，人也俊俏老实的爱徒。
啧啧，还真挑不出错。
只要看到江煊，老黄就很难刹住嘴角：“江煊啊，我听说前几天你又在实验室通宵了，看在电费的份上也要注意身体。”
扫过文档，老黄面露慈祥，“可以抽出一点时间适当娱乐，年轻人的东西也要接触。”
“好的导。”江煊回答，“我平时有注意劳逸结合。”
老黄游离一遍，在工位上坐下。
桌面上，江煊熄屏不久的手机屏幕只需要按一下home键，拿身份证后六位键入密码就能发现他前不久浏览的页面。
问：被crush看见穿得很恶心怎么办？本人男
高赞回答：没救了，没人骂醒你我来骂，兄弟你不会还沉浸在宅男幻想中吧，你觉得就你那副瘪三样还想求偶成功？人家女生最起码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你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你配吗？你以为你能凭借薛定谔的先天条件挽尊自己是不修边幅的名士，其实你就是一坨shit。
以下省略败犬的一万字自白，配合泣血般的排版让人不忍心细看。
问题不是江煊提的，他也没有时间追悔莫及，当即决定以后将反响较好的穿搭焊死在身上，从此包袱不离身。
程梦真对此一无所知。她忙着写各种小作业，还要为复赛排练。
复赛要求演出自己的原创歌曲，什么时期都行，只要求乐队原创。
而她大手一挥，仗着时间充裕、灵感充沛现作一首。
“时间不够就换我们熟悉的歌。”
程梦真的迁就得到乐队成员的一致否定。
原因无他，这首程梦真中二之魂到达顶端创作的《末日启示录》质量实属上乘。
“就这首了。”
最后由陈诗如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