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丝，等一等！”

薇薇安拦住了从楼梯上飞奔而下的萝丝：“有人进入了那间密室。”

萝丝瞪大了眼睛，赶忙把人聚拢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薇薇安则取出一个犹如眼窝一般的青铜器皿，覆盖在自己的左眼上。

这是薇薇安的那个青铜三角锥监视器。为了防止在他们离开期间有人或者吸血鬼出入那间密室，他们给这个小东西喂了几块魔法石，大约可以撑到明天一早。没想到这么快就排上了用场。

薇薇安闭上右眼，单手捂住左眼。

视野中传来了模糊的画面。临走前，他们把青铜三角锥藏在了角落里，所以画面中的光线不甚明亮，视角也很低。

“有四个人。四个男人——啊！”

“没事吧？还好吗薇薇安？”

薇薇安突然低低地惊呼一声，吓了几人一跳。面对大家的关切，她摆摆手，一滴泪水从左颊上滑下：“我没事，刚刚被强光闪了一下。”

她继续“看”着石室内，说道：“地上出现了一张羊皮纸……他们捡起来了，然后又吵了起来？一个人跑出去了……他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盆水。他们在对着水里说话……等等，那个人卸下了自己的伪装？”

在三个雇佣兵震惊且夹杂着恐惧的眼神中，菲利普莱恩扯下了自己的假胡须和假发，对着水盆中显现出的天鹅绒帷幔忙不迭地行礼：“大人，我是菲利普?莱恩，莱恩家族的现任继承人。您如此神通广大，一定有什么救我于水火的办法对吧？我以我的家族姓氏起誓，只要您愿意救我一命，我的财富、我的产业、我的爵士头衔也可以给您！”

水中传来一声悦耳的轻笑:“我知道你，莱恩。”

喜色立马爬上菲利普的脸，他赶忙又对着水盆行礼：“我真是太荣幸了——”

“我知道你，你是个贪婪、狡诈、毫无廉耻的家伙。我不会与你这种人交易的。”

听见水中的声音，菲利普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最后，听见对方一锤定音般的判决，他面如死灰。

“求求您大人，救救我吧大人，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一定会诚实守信，改过自新，只要、只要您给我一个机会！求求您大人！”

“真的吗？”那声音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很好，那，向我证明你的决心吧。”

白光再一次骤然闪现，只是这一次，它没有那么迅速地消退。三名雇佣兵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四肢都被白光束缚住。

“杀了他们，向我证明你的诚意，怎么样？反正他们迟早也会死的，为什么不现在动手，解决掉这些碍手碍脚的家伙呢，嗯？”

水中的声音犹如毒蛇般循循善诱，无形间将丝丝缕缕的毒液注入人的心头。菲利普看着动弹不得的三人，对他们的辱骂和哀求充耳不闻，梦游般一点点握住了剑柄。

“很好，很好，对，就是这样。你看，这不是很简单吗？”

索恩沉默了。

因为他会读唇语，所以薇薇安将青铜眼窝交给了他。他断断续续地向他们转述着菲利普爵士的话，突然，他沉默下来。

“怎么了，索恩？”萝丝有些担心地仰起脸。

“哦，没事，”索恩看起来没什么波澜，“只是有点恶心。他把他们都杀了。”

莱雅冷笑道：“我并不感到惊讶。然后呢？”

“现、现在，大人，我该怎么做？”

“看见这个法阵了吗？对，它是一个传送法阵。我想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菲利普激动到几乎喜极而泣：“明白！我当然明白，大人！那您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清晨，带着你的‘诚意’来到这里，用同样的方式呼唤我，我自会聆听。记住，我不喜欢小打小闹。”

“我明白，我明白！明天，不，今晚我就会准备好您想要的——”

水面漾起一阵阵波纹，再平静下来时，其中的画面已经消失，只倒影出菲利普兴奋、激动又不安的面庞。

他这是……得救了吗？

“就这些。”索恩放下手。

萝丝吐出一口气：“我想我大致捋清楚了。这个该死的蠢货想用财富去打动一个吸血鬼始祖，然后让对方把他运出去。明天他就会带着那些东西来到这里，和对方做一个‘交易’。”

莱雅露出厌恶的神情：“我不认为那只吸血鬼会履行他的交易。”

“哈，只能说，莱恩若是遇上了魔鬼，只怕生还的几率还高一些。”

萝丝对于索恩过于地狱的发言投来了不赞成的目光。索恩轻笑一声，又严肃起来：“现在莱恩应该快要离开了。我们该怎么做？”

萝丝想了想：“我会用最快的速度验证我的猜想，然后，我们去莱恩家看看。”

索恩闻言，扬起眉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

“我没有！”

薇薇安听了，勾唇一笑：“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

他们开始一间间丈量房间的尺寸，得到了一个相当令人惊讶的发现：这些房间的纵深长度在不断递增！

由左右向中间递增，由下向上递增，同一层之内的差距不过几厘米，难怪感官异乎常人的半精灵也没有发现。

最后，他们停在了四楼的一间仆人房中。

相当朴素简单的房间，各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杂物随意摆放，看起来有些拥挤凌乱。

然而，这件房间是他们测出来长度最长的房间。它深入山崖之中，据莱雅估计，至少有一米深。

索恩对着房间内存的墙壁举起锤子。重锤之下，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其后一条幽深的通道！

“有意思，”莱雅点头道，“我们都被密道的猜想给局限住了，根本没有考虑到通道实际上根本不在城堡内部的可能性。”

薇薇安也赞同道：“要不是萝丝能想到这一点，我们可能就要无功而犯了。真有你的，小姑娘。”

萝丝笑得有些腼腆，举起魔灯，将灯光调成一束，对着通道照去。可以看见在几米之后，这条通道就被巨石堵上，封死了道路。

“被封住了，可能是吸血鬼干的。”莱雅毫不意外。

“嗯。今天先到这里吧。回去之后我们先向彼得老人报告结果，再去莱恩家里打探情况。天色不早了，我们走！”

是夜，莱恩宅中灯火通明。

数十名仆人来来往往，不断地将各色珍宝装入几只木箱中。墙壁上挂着的宝剑被取下，床头摆放的花瓶被拿走，甚至是莱恩夫人珠宝盒中的各色首饰，也被菲利普翻了出来。

“亲爱的……”

莱恩夫人绞着手帕，声音几乎有些哽咽。她不懂她的丈夫为什么白天一直不见人影，之后又突然要求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打包起来。她问了，但丈夫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敷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告诉她现在是动荡不安的乱世，他要把所有财宝都藏起来。

“放心，我会保障你和孩子们的安全的。”

他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莱恩夫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在他眼里看见了精明计算的光。她低下头，忍住哭泣的冲动。

见妻子不再碍手碍脚，菲利普满意地转过身，重新吆喝着仆人们搬动一副沉重的盔甲。

直至半夜，这场滑稽剧才落幕。缩在小仓房里的萝丝咽下最后一口黑面包，拍了拍手。

“接下来怎么做？”薇薇安用气音问道。

“去看看。”萝丝道。

索恩轻声哼唱起来：“宝藏都在恶龙的巢穴里，小麻雀。”[注1]

莱雅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贴着墙边的阴影，迅速离开了仓库。另外三人也紧随其后。

一边奔跑，萝丝一边想着，好在半精灵不会在黑暗中发光。[注2]

莱恩家的宅邸远不如坎德拉宅大。他们没有走很远便找到了存放宝物的地方。还真被索恩暗示对了，菲利普就睡在那一只只木箱之中，身边还守着几个家仆，宛如一只恶龙盘踞在掠取来的财富之上。

怎么办？薇薇安打了个手势。

莱雅从锁眼里向内看去，又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比划道：五个人，两个醒着，其余的都在睡。

菲利普呢？萝丝用口型问道，被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莱雅做着口型，我是听出来的。

而两位雇佣兵则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索恩从腰间摸出一个烟筒，扔给薇薇安。

这是什么？莱雅歪了歪头。

迷烟筒。可以让里面的人昏迷一段时间。

莱雅挑眉看向萝丝，萝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于是莱雅让出门锁前的位置，重新隐匿回阴影中。萝丝和索恩也从藏身之处走出来，站在两边放哨。薇薇安则将取出吹管，从锁孔一点一点伸进去。

托了吸血鬼的福，现在所有人在晚上睡觉前都会记得封死门窗，菲利普自然也不例外。吹入的迷药在封闭空间内以最快的速度发挥起作用，过了不久，莱雅再次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时，对着薇薇安做了个赞许的手势。

可以了。

索恩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铁丝，几下拨弄开门锁，将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待迷药散去后，他们几人鱼贯而入。

看守着财宝的五人都已睡熟，萝丝几人打开木箱，一一检视。尽管黑暗的房间中没有光亮，可萝丝还是觉得那些金银珠宝仿佛发着莹莹的光。

不知为何，她莫名地想起来尼克那双明亮的黑眼睛，想起了有一年神殿里抬进来一个一个装着什一税款的大箱子，也是这样，闪着光。

谁说吃人的人只在神殿里呢？

感谢宝宝们的地雷呀，加更加更！

注1：这句话参考了一首童谣，原文是“它们都在草丛里，小麻雀”。

注2：在托老的设定里，精灵身上会发出淡淡的光芒，这里算是致敬托老，小小的调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