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不是啊，”钟芹口吃道，“我，我把我老公叫回来，都是他惹的乱子！”

她一把起身，带得婷婷没坐稳，江晚绮连忙扶起她，这才没让婷婷摔下椅子。

她站窗边，拿出电话拨了过去，“喂，赵力明，赶紧回来，还能有什么事，女儿的事啊。我解释不清楚，啧，你赶紧。”

她脸上挂不住面子，“不回来就离婚！”

窗外天气平静无风，烈日高悬，令人睁不开眼睛。远处有农人站在田边，禾苗长到半人高。小狗跟在小孩身后，尾巴左右摇晃不停。

钟芹日日看这些景色，早看腻了，她一把拉上窗帘，房间里顿时被黑影笼罩。

电话被挂断，她再度拨了过去，压低声音和对面吵嚷着什么。

江晚绮小声问楚非，“你觉不觉得这家有虐待儿童的嫌疑？”

楚非想了想说，“有点。他们不爱他们的女儿。”

“是吧，我就觉得，”江晚绮用气音说，“哪有那样对这么小的小女孩的。”

话音刚落，又想起什么，江晚绮从包里翻出手机，“虐待儿童，我们要不要跟许姐说一下情况啊？这归她管吗？”

“也行，打声招呼吧。”楚非没细想。

江晚绮瞥了眼说个不停的女人，想了想编辑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江晚绮：许姐，我们在山北村。楚道长处理事情的时候，感觉有一家人好像有虐待小孩的嫌疑。不知道归不归你管，先跟你说一声。

那边许以蓁刚把连环杀人案的卷宗递交上去，一和检察院打招呼她就头疼。

尤其这个案子，真相要跟着神秘事务调查司那边隐瞒，以至于她们得想一个合理的解释应对普罗大众。

检察院以证据不足打回了两次，她正和那边的负责人吵架呢。

手机震动了一下，许以蓁来不及看，按下关机按钮锁屏。

也许钟芹话说得够死，赵力明回来得很快。一声刹车，重重的脚步声从院子一路踩过来。他打开门刚要骂，一见不止妻子在场，顿时熄了火。

听妻子讲了来龙去脉后，赵力明更火大了。

“不是我，这个死婆娘，自己害的她女儿。”

赵力明坐桌边，好不气恼。被妻子诬陷，他一锤桌子。

工地的事还没干完，妻子要死要活喊他回家，回家来就听骂，赵力明烦躁至极。

钟芹畏缩一下。

“真的吗？”江晚绮小声问楚非。

楚非点头，“此种祭法，需母亲心甘情愿去献。”

“好残忍。”江晚绮恻然去看小女孩。

小女孩面色恍惚，一动不动。

对这些事恍若无觉。

“明明是你一直鼓动我。”钟芹小声嘟囔道。

“谁鼓动你，是大菩萨看上的婷婷。”赵力明立即反驳。

“你，不都是你，你如果不跟着你叔公去拜什么大菩萨，婷婷怎么会被大菩萨看上！”钟芹鼓起勇气，争得面红耳赤。

“哎呀，你别说了，这么说大菩萨，造口业！”赵力明连忙捂住她的嘴，左看右看，像怕被谁听见似的。

接着他面色一变，“还不是你没带好婷婷，被大菩萨选中是，是好事！”

“我，我没带好婷婷？我多宝贵她！”钟芹委屈得不得了，这些日子哪次不是她救下的女儿。去医院回来，丈夫还呼呼大睡呢。

“你如果第一胎就生下男娃，还有这些事吗？全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

说到钟芹痛处，她起身推搡他，“我嫁给你享过一天福吗？你还嫌我生不出儿子，我姐那个时候给我介绍的也是个大款！我图你什么，不是就图你老实。你呢，下班回来管过一点家吗，每次……”

“行了，没完了，天天说这个，我苦着你什么了？你生婷婷的时候，我妈嫌你生个赔钱货，我是不是拦着？我没本事，都怪我娶你了！”

他咕叨着，“生女儿没事，生个儿子就死了，是不是扫把星的命还不好说呢……”

“你个没良心的，我当初就不该嫁过来！”

二人争执不下，就要动手。江晚绮急忙拦，劝劝这个又劝劝那个，见说不通，求助似的地看楚非。

楚非不知何时半蹲客厅方桌旁，垂眸审视静静放置地下的红布包。

“但你也并非完全不知情吧。”她语气淡淡。

楚非起身，脚踩红布包，脚尖还碾了碾。

“假如我把阵眼推开，会如何？”

楚非侧头觑着二人，眼见他们表情愈发凝滞。

赵力明方才那股气焰瞬时消了。二人都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出。

长腰一弯，双手一抬，一会儿五指张开左右摇晃，一会儿双手合十打拱作揖，赵力明低眉顺眼地哀求她。

“这么怕？”楚非玩味地勾起嘴角，“那此处阵眼，倒还真不是障眼法了。”

赵力明见她真要破阵，猛地扑来。江晚绮面色一变，跟着一跃，五指作爪，勾抓他肩膀。

“早看你不爽了。”江晚绮冷哼一声，将他往后一拉。

赵力明吃痛，踉跄一下，嘴里骂骂咧咧地就要踹她。

江晚绮笑嘻嘻地别开，右脚反踢，更是一只手将他压弯了腰，托住他小臂往下狠压。赵力明关节反扭，怪叫着求饶。

另一边女人起身，绕过赵力明，双手合十对楚非道，“饶了我们吧，神仙。”

楚非一言不发，长腿一勾，轻描淡写地将阵眼踢开。

“让那些不愿露面的跟我谈。”

几人面面相觑，除了赵力明，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楼上二人侧身躲着，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开口道，“道士，你不该管这闲事。”

楚非语气发冷，“下来说话。”

“招呼都不打就把我阵法毁除，是否太过自大了些。”其中一位又道。

“害人的阵法，我留它在这，才有违祖师教诲。”她下巴高抬，漫不经心地扫过楼梯栏杆，有一抹红色。

那人朗声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菩萨不追究。”

又听“菩萨”二字，楚非面上不显，心里多有不耐，反而笑道，“本来要走的，现在不想走了。”

“我这人有一怪癖，就爱被追究。越大的神佛看不惯我，我越想碰一碰。”

“好狂妄的道士，不知天高地厚。”楼上人终于肯动，木楼梯被踩得吱呀作响。

下来的是两个生面孔。

红衣黑袍，戴黑面罩。面罩之上，都戴一条铜钱抹额。

面罩人拔剑而来，楚非立直不动。

任由她二人靠近。

还未碰及楚非，一阵无名风起，二人抹额之上，铜板“叮啷”作响。

无需符箓，又不用阵法，便可催使空气生风，以风为刃，撞上她二人抹额上的铜板。

法力深厚不可小觑。

她俩对视一眼，默默收起长剑。

“并非我二人故意刁难，你毁我阵法，不敬我佛，道士，我们不曾招惹你。”面罩人语气好上许多。

楚非叹了口气，跟这二人说不清，懒得再讲。

她捡起阵眼，手捏了捏，便可知其材质，面色更冷，“邪魔歪道，也配叫佛？”

“你！”

面罩人不再跟楚非说话，他们本不过是两个派来看阵的小法师。其中一位侧身小声同钟芹说了两句嘴。钟芹脸色大变。

“道长，道长，不用了，不用了，我家婷婷不用你治了！”钟芹急道。

“什么啊，哪有你这种母亲。”江晚绮皱眉。

“误会，误会，他们没说，要是婷婷治好了，治好了钱就都拿回去了。”钟芹骇然失色道。

江晚绮火气被撩起来，她松开赵力明，恨声道，“那我们走。”

赵力明被擒拿了好一会儿，全身上下都痛得不行。他“哎哟哎哟直叫”，一边揉着肩，一边骂。

“给你们钱，不用你们做事还不行。管那么多闲事。”

江晚绮搂住楚非小臂，拉了拉她，示意她走。

那两个面罩人却站她二人身前拦住了。

“毁我阵法，想走哪有这么容易。”面罩人说着，举剑向江晚绮劈来。

江晚绮往右一躲，随手举起花瓶，挡面罩人这一击。花瓶被击碎，七零八落地摔了一地。江晚绮用花瓶利口往前长推，那碎裂的尖韧扎进面罩人腹部。

窗外传来剧烈雷鸣，乌云密布，遮天蔽日。轰隆隆一声，大雨无休无止地重重落下。

面罩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位捂住伤口，回身开门就跑。

讥讽地看她们一眼，还不忘狠狠摔门。

江晚绮嘲笑道，“才过两招就跑，菜鸡。”

她往前几步跟上去追，再打开门时，场景骤变。

悠闲的小院，几个没人坐的舒适躺椅，还有几只放养的母鸡全都不见。

只剩下一道厚重的砖墙，齐刷刷堵在门前。

江晚绮脸色煞白，大着胆子伸手碰了碰砖墙，那砖墙是实的。

她颤颤巍巍地转身，耳边传来巨大嗡鸣。

那夫妇二人你追我赶地拉开江晚绮，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伸手去摸。

赵力明伸手去敲，硬的，实心的。吓得他一拳锤砖墙上。砖墙纹丝不动，他握拳的手背留下几处血印。

钟芹腿软，再也站不住，贴着门边倒下。

“这才是真正的法阵。”楚非平静道，她低头。

方才一动不动的红布包，如今在她手心跳动起来。

如同鼓动的心脏。

砰砰作响。

余光里，餐桌上本该端坐的女孩人影消失不见。

徒留那贴着花朵贴纸的木椅，哑然伫立。

楚非面无表情，心下却想着。

这一回，能给多少诡异值啊，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