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绿色灵力涌入衍育花，幸喜乐想了想一个小型的阵法在手里出现，衍育花感知到赐福，两朵小花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

幸喜乐露出了个温柔的笑，眼里却有些悲凉。

赐福结束，幸喜乐将衍育花交还给奉余春，奉余春睁开眼睛，两朵花回到她的眼中。

“你是该留下传承，特别是无情道。”

幸喜乐笑了笑，“你所领悟的才是最该留下来的。”

奉余春摇头，“要是人人都能领悟的话，这时候也用不着吾了。”

“时间、空间，并不是留下传承就有用的，还需看天赋、看机缘。”

“你的无情道不也是这样吗？”

“只不过，要是你不留下传承，无情道就完全靠后人领悟了。”

幸喜乐没说话，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不舍道悲愁？

千言万语道不尽，不如不说。

幸喜乐道：“终归是要回修仙界的，不如等等我，我们一起回。”

奉余春颔首，“你去吧。”

幸慕籽见幸喜乐朝她的方向走来，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主人！”

幸喜乐点点头，转头对幸予他们道：“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再稍等我片刻。”

“慕籽，你好好休息，有余春在，不会再出事了。”

“是，主人。”幸慕籽应下。

她的目光从幸予、蔡晓小、秦迟徊的身上扫过，目光来到他身上时，他的内心泛起涟漪，秦迟徊只对她的目光这样敏锐。

他一直看着她，哪怕是在她不看他的时候。

‘是在难过什么？’秦迟徊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幸喜乐身上有一种孤寂，她被困在其中，又像是自愿的。

爱她的人，不会允许她永陷孤寂，无论如何都不会。

她又一次走进风雪中，她刚走进去，风雪就变得更大。风大到，能把她卷入其中，雪大到，能把她吞吃入腹。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去，一直走到，秦迟徊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她停了下来。

雪花飞舞，她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刺眼的血流出，幸喜乐抬头望向天空，望向天道。

手腕上的印记亮了亮，两个女孩的影子分别出现在她的左右侧，一个着绿衣，一个着黑衣，幸喜乐没往后看，她望着天，“逍遥门幸喜乐，恭送仙人。”

她撩开衣摆跪了下去，“谢仙人救命之恩。”她弯下腰，两手重叠放在冰冷的雪上，额头撞在手背上。

左右两侧的两道虚影仿照她的行为也跪了下去。

前方一个布衣女子出现，她深深地望了幸喜乐一眼，转过身，身影渐渐消散，与这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轰隆几声响起，她再度抬头望向天空，几道惊雷穿过层层霜雪劈向她。

幸喜乐未躲，就站在原地任雷击打。

奉余春听到轰隆隆的雷声转头看了过去，她能感知到在天道与那位无情仙人笼罩下的幸喜乐，她往外走了两步，静静等待雪山消融，风雪停止。

幸慕籽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主人成了？”

奉余春点头，“是，她大成了。”

“小慕籽，你也该好好修炼了，跟着幸喜乐身边这么久，怎么该学会的都没学会？”

“日后迟早会吃到大亏，到那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蔡晓小见她一直闭着眼睛，有些好奇地问：“你闭着眼睛能看到东西吗？”

奉余春愣了愣，她转头看她说：“自然能了。”

不论从前，至少现在是能看到东西的，盯着蔡晓小看了一会儿，奉余春道：“吾记得幸喜乐也曾这样问过。”

“都是千年之前的事儿了啊，”她转回头，“过得可真快。”

被她盯着看的时候，蔡晓小一边担心自己说错了，一边觉得奉余春确实是能看到东西，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紧张。

听到她说幸喜乐也这样问过时，她没有意外，幸喜乐就应该是这样，可同时，她有点不知所措。

幸喜乐和蔡晓小记忆里的样子不一样了，经过这些时日，从别人口中了解幸喜乐，又到这一次幸喜乐闭关出来，她不免觉得，现在的幸喜乐和她记忆里的幸喜乐是两个人。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幸慕籽不觉得时间漫长，千载光阴一晃而过，自然是快得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奉余春怪怪的，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就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一个悟得了时间大道的人，也会感叹光阴荏苒，白驹过隙吗？

“奉余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幸慕籽突然询问道。

奉余春没做隐瞒，“吾是来找幸喜乐的。”

“你找主人做什么？”

奉余春摇头：“日后你便会知道了。”

“也用不了多久，也就这几日里了。”

幸慕籽皱皱眉，“我看你刚刚拿出了衍育花，你也想要有后代了吗？”

“也可以说是想给这个世界留下血脉。”奉余春并未否认幸慕籽的话，说完她便道：“小慕籽，好生歇着去吧，喜乐先前问你的事儿，你可想好了？用不了多久，喜乐那头就要结束了。”

“抓紧时间想清楚，免得日后心悔。”

幸慕籽记起幸喜乐的话又开始心烦了，她问：“你说主人干嘛总是让我自己做选择啊，总是说我得自己做决定，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决定啊？”

“要是做了错的决定可该怎么办。”

“到时候主人也会失望的。”

奉余春注视幸喜乐所在的方向，“走到岔路口了总得从中选择一条路走，选择了其中一条就不要再想另一条了。”

“她是为了你好，没人能一直陪伴着你，你是妖，是在这大自然间自由生长的树，不该被他人左右。”

“不知道怎么做选择，就当自己走到岔路口了。”

“只是走路而已，只是选择一条路走，至于另一条路上有什么就不要再想了，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想，徒增烦恼的事只有蠢人会做。”

“往前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而修仙界里只有聪明人能活下去，妖界也一样。”

幸慕籽不说话了，她也知道幸喜乐是为了她好，但她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她就是无法做出选择。

她转身走到屋檐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蔡晓小没去打扰她，只在远处看。

院子里安静了许久，等远处的雷声不那么大了，奉余春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天地万物皆是一般，无高低、贵贱、尊卑、优劣之分，不以好为好，不以恶为恶。”

“无论万物演变成什么样子，终是万物自己的行为，与天地无关。”

“天地自然运行，何须怨天尤人。”

“恶邪出现这么多年，吾常想天道为何不出手，而且还断了上界与下界的仙梯，天地无情，天道无情……”

“常有人说逆天改命，但他又怎么知道，他所谓的改命不是命中注定。”

“天不会对一个人刻薄，也不会厚待一个人，都是人自己的选择，天道不会干预。而他人的干预，不管怎么样，人还是会想办法走向自己所想要的结局，除非死了，那样的结局才不会上演。”

“命运只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们无法干预他人的命运，他人也无法干预我们的命运。”

奉余春说完这句话，意味不明地看向幸予他们，“路在自己脚下，好走，不好走，还要不要继续走只有自己知道，也只能看自己。”

“小慕籽，你可记牢了。”

蔡晓小转头看看身后的幸慕籽，又看看奉余春，‘她……是在和我们说，还是在跟幸慕籽说？’

幸慕籽大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这些了！”

“我不想听这些话！我要打坐了！奉余春！你不要再讲话了！”

‘看样子真的是在跟她说，也是我们跟她也不熟，她犯不着和我们说这些。’蔡晓小把那些话抛到脑后，听着雷声，专心等待幸喜乐。

雷一声接着一声，天空不见乌云，风卷着雪花越来越大，雷声沉闷，他们隐隐约约能看到幸喜乐所在的地方有光亮起。

没过多久，最后一声雷响起，红色的雪花被迎面吹来的风刮了过来，温暖的阳光穿过风雪落在幸喜乐的身上。

温暖的灵力将她包围，身上的伤消失不见，灵力涌入她的身体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暖意褪去，灵力在她的身体里游走，她的经脉都是冷的。

幸喜乐站起来，额头上的宝石亮了亮，一片雪花慢慢飘到她的手上，幸喜乐盯着这朵并不寒冷的雪花，念了一句，“师姐……”

她把额链摘下来，额链随着她的念头变成了项链，她把项链带上，中间那颗宝石藏进衣裳里。

原先整齐的头发散在脑后，幸喜乐又磕下一头，雪花渐渐变小，她站起来眼看秘境分崩离析，维持秘境的灵力变成一片雪花贴在幸喜乐的额头。

幸喜乐愣了愣，恍惚间，她看到了世间第一个人族修行者，看到了那个曾经弱小的无情仙人。

她没有愣神太久，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说：“我会铭记您的教导。”

“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恩情。”

千年万年的雪山融化，生机盎然的绿草装扮这座曾经盖满霜雪的山，幸喜乐每走一步都有鲜花绿草生长，她走到院子前，最后一片雪花落下，“结束了。”

“我们该走了。”

奉余春看着最后一片雪花在她手心融化，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自己就像这片雪花，只不过她融化得比这片雪花晚。

“是啊，该走了。”

“你想好秘境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幸喜乐回头望了一眼，“椿之境吧。”

虽然后面奉余春还会出场，但还是有点惆怅，一个人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也知道死期，面对马上就要到的死期时会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