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岚岚声音缓慢，她的话像是一道黑洞，将方仪的心魄完全摄入了其中。

或许是陶岚岚所描述的愿景中，有太多令人欲念丛生的野望。

又或许是陶岚岚的声音确实是能够蛊惑人心，鬼使神差的，方仪就答应了下来。

在回宫的路上，方仪脑子里一直在回放陶岚岚刚刚所绘制的蓝图，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方仪？方仪！”

方仪回过神来，看向贺逡。

只见对方皱着眉，手还搭在她的手腕上，眼里是但又还有疑虑。

方仪刚和陶岚岚讨论完夺权登位的事情，此时看到贺逡有些心虚，下意识移开目光，但又意识到不对，眼神拐了个弯又转了回来：“怎么了？”

贺逡抿了抿唇：“你……她跟你说了什么，你从刚刚出来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

方仪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回避了这个话题：“没什么，只是我在想，中……下元节的时候，我们要不要一起出来玩，你总在宫内呆着，时间久了，对心情不好。”

贺逡本能感受到不对，他想要说什么，却看到方仪的眼神转移到了车窗外，似乎当真是这样想的。

他张了张口，可是最终还是败于恐惧，他害怕从她嘴里听到任何拒绝正面回答的话，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巴。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寂静。

直到宫内，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

第二日。

因为钟钰夜今早便说了今天上午要来酒楼说一下书局的事情，陶岚岚一早便来了酒楼，坐在账房，一边查帐本一边等待。

陶岚岚出去这半个月，因为活动的原因，属实是刺激了一大波消费，酒楼的银子哗哗入账。

正在这时，小二捏着自己的衣角走了进来，语气有些紧张：“东家，外面来了位贵人，说要见您……”

陶岚岚动作一顿，她抬起头，语气淡淡说道：“把人请进来吧。”

小二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去请人。

在小二出去请人的时间，她合上了自己眼前的账本，将东西全都堆在了另一边。

来人进来时，就看到陶岚岚堆在桌子上的一堆账本，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套茶具，摆在桌子上，显然时已经沏好的茶，“他”动作顿了顿。

陶岚岚看向来人，又朝着对方身后的小二淡淡说道：“你先出去吧。”

小二松了一口气，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陶岚岚视线转移到了来人身上：“不知道陛下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

贺逡动作一顿：“我不喝冷茶，更不喝旧茶……我来不是喝茶的，我只是没想到，当初在方家求着被救出来的丫鬟，如今竟然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陶岚岚抬眼：“陛下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来对我显摆一段自己的优越感吗？”

贺逡扯了扯嘴角：“从始至终，你似乎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皇帝，你到底是谁？”

陶岚岚笑了一声：“陛下不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可是，我就是我，又哪里会是别人呢？”

贺逡盯着她：“不，你不是此界中人吧？你和方仪是一个地方来的人？”

陶岚岚似乎是笑了笑，可能是笑了，贺逡没能看清楚。

“是与不是，陛下可以自行回去问方仪，至于危害，我相信您能自己查到，您手中的人，早在我刚出来的时候就找过我了。”

贺逡没讨到好，皱了皱眉：“唐哲找你吗？不管你是哪里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你是我业国百姓，总不能……”

陶岚岚打断道：“陛下，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酒楼老板，你有精力来这里说一大堆莫名奇妙的话，还不如回去了解一下进入业国税收。”

说着，陶岚岚突然想到了贺逡刚开始来到自己面前说得那番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事情陛下想要知道，不如直接自己去找方仪，有些事情是否想让陛下知道，决定权在她，不在我。”

贺逡握紧双手，指甲几乎要掐破手掌。

陶岚岚轻飘飘开口道：“这具身体是方仪的，您可别弄破了，倘若有一天换回来了，却因为您的举动留疤了，两个人发生争执又该如何？”

贺逡眸光闪了闪：“……她会离开吗？”

陶岚岚看着他，突然笑了：“方仪是否离开，自然是取决于她在这里开心不开心了，若是不开心，自然是要离开，回自己开心的地方的，谁都没办法。”

贺逡还想说什么，陶岚岚直接开口道：“陛下，有些事情强求不来，若是真想她留下，你去问她真心想要的是什么，很多事情不是您自己单方面心甘情愿付出就是够的，不予言表、不问对方的付出，只是您单方面的自我感动。”

账房内顿时陷入沉寂，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最好……”贺逡语气沉冷。

陶岚岚摆了摆手：“威胁的话，您先放一放，我还是那句话，你留不住任何人。你也别说用什么威胁我，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您觉得您能抓到我吗？”

……

陶岚岚坐在账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茶香四溢，无非是有点冷了，吃起来口感不如先前。

“啧，矫情。”

她想起来刚刚贺逡走的时候有些阴郁的表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贺逡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摆正自己的位置，他从来都是高位者。

可方仪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双方不对等的关系。

再加上两个人都没长嘴，这是两个人感情生涯里最大的障碍。

因为这个原因，两个人在正文里拉扯了不下五十章。

如果单纯是当做文学来看，其实还好，可是如果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就让旁观的人有些着急了。

陶岚岚作为旁观者，可受不了旁观两个人这样拉扯。

这回的事情，其实她也算是背后推了一把，两个人能说开继续在一起可以，想要分开也不是不行。

如今飞文阁已经搭建好了框架，陶岚岚也有信心把方仪藏好。

就在陶岚岚正在畅想的时候，钟钰夜被人推着走了进来。

“我听说刚刚宜妃娘娘来了？”

陶岚岚回过神来，看着钟钰夜面色沉静，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有意无意遮挡住了自己的手。

他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手势，让人退了出去。

陶岚岚笑了笑：“确实是，来这里问一些事情，只是你怎么不歇着，昨日才回来，今日就做好了书局的计划？”

钟钰夜也笑了笑：“别家主子恨不得下人不睡觉做活，你倒好……我今日来是因为书局选址的事情，我昨晚问了问朋友，如今选的地方热闹又不至于聒噪，很适合做书局，价格也合适，你敲定一下，就能定下来了。”

陶岚岚笑了笑：“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你看着就好，刚好我这里有些不在账面上的银子，拿给你用刚好。”

钟钰夜点头：“好，不过，咱们要印些什么书？若是传统的四书五经，未免太没新意，可若是做其他的，做话本总是太轻浮，孤本典籍大多在世家手中。”

陶岚岚摇了摇头：“刚开始，我们卖不了书，四书五经是要有，但是这到底是没新意，如何能卖出去，若真是只做这些，那我们这书局做起来就是赔钱的。依我看，想要既不失风范，又不至于太死板，我们不如还做小报。”

钟钰夜愣住了：“小报？可，做这些成本高昂，纸张抄写，无一不是浪费，何况，若是抄写的人将我们的东西散播出去……”

陶岚岚神秘一笑：“自然不能让人来抄写，不知道你听过活字印刷术？”

钟钰夜脸上的表情困惑起来。

别说是活字印刷术，就连雕版印刷如今也是世家内的公开秘密，贫寒学子哪里知道。

如今的书大多还是学子抄录的，其中有些抄本还有不少错字。

陶岚岚轻咳一声，缓声说道：“你知道印章吗？活字印刷与此道理并无不同，不过是把每个字分开，用时按照文章的字排列开来，印在纸上。”

钟钰夜脑子自然是没话说的，不由得有些感叹：“确实是好办法，不过除此之外，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有纸张来源。”

陶岚岚眨了眨眼，从自己的一堆账本里抽出来一张白纸，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道：“我倒是知道一种纸张的制作方法，成本低廉，不过记不太清楚了，需要的东西不多，不过是竹子、草木灰，我先写下来，这件事，到时候也要麻烦你了。”

“如今我们虽说是江湖门派，但飞文阁的立场终究和普通的江湖门派不同。我们注定无法和世家长久和平共存。可如今，纸张的制作方法全部被世家掌控，飞文阁若不想受制于世家，我们的原料就不能被拿捏。”

说着，陶岚岚拿起来了自己刚刚写好的东西，递到钟钰夜手中。

“这是竹纸的制作方法，我也只是有手头资料，并没亲手做过，到时候还要你招人来做，具体要怎么做出来还要你们慢慢试了。”

钟钰夜眨了眨那双无机质的双眼，抬起了双手接过了陶岚岚递过来的纸张。

这时候，小二又生无可恋地敲响了陶岚岚账房的门：“东家，唐公子来了！”

我果然写不好任何人的感情戏，呜呜呜，卡的好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