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岚岚有些不可思议，眨了眨双眼，试探性地往前飘了飘。

唐哲不为所动，陶岚岚这下子心里更不确定，因为唐哲仍然紧紧地贴在视线死角处，陶岚岚也不确定他到底看不看得到自己。

陶岚岚屏住呼吸，小声说道：“喂，你看得见我吗？你要是看得见我，你就眨三下眼睛，看不见的话，你随意。”

唐哲一下眼睛也没眨。

陶岚岚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道：“没看到刚刚冲我眨什么眼睛啊，吓死人！”

说着陶岚岚突然想到了什么，敲了敲吃瓜002号：【你说，我魂体化之后别人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对吧？】

吃瓜002号忙不迭地回道：【对呀对呀，理论上是这样没错。除非对方也有系统也有道具，不然根本看不到你摸不到你，就跟真的魂体一样。】

陶岚岚不信：【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管是当初的钟钰夜还是今天的唐哲，他们却好像都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一样。】

吃瓜002号翻出来了魂体化道具的解释说明，特意在陶兰兰面前放大了一行小字：【注意，该产品在鬼怪世界导致您被认为鬼怪乃是正常现象。灵觉较为发达的普通人也能察觉到您的存在。如果被发现，并非产品问题，产品一概出售概不退货哦，亲。】

陶岚岚：【……以后有这类的提示，记得给我提早放出来，一行都不要丢，谢谢。】

不过得知了这条消息，陶岚岚才算是放心，只要客观意义上不存在，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对方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至少保下性命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陶岚岚躺在了一个离唐哲有段距离的安全距离，探着头看向下面。

方启靠在靠背，听着幕僚分析。

吃瓜002号检测到，这幕僚名为贾左任，是盛仁六年的秀才，曾经因为坑杀妻子入狱，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突然成了方家的幕僚。

贾左任还在滔滔不绝：“侯爷如今身居高位，自是有不少的人盯着，陛下虽说如今已经到了年纪，可到底从未摄政，虽说是有些小聪明，可到底不足为据。”

说着，贾左任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何况……陛下也似乎是在宜妃娘娘入宫之后才……”

方启听到这番话，闭上了双眼：“这些话就不必再提了，方仪怎么说都是我的女儿……”

贾左任叹了一口气，语气激动：“侯爷，可如今宜妃娘娘带给方家的损失已经不是一点半点了，还希望侯爷以大局为重啊！”

方启摆了摆手，有些失神：“此事不必再提……佑谦啊，你知道吗，今日我遇到了一个和魏光很像的人，若是他的孩子当年没出事儿的话，如今也该长这么大……”

贾左任瞳孔扩大，胡子也跟着颤了颤：“侯爷是觉得，这人是魏光的孩子吗？”

方启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佑谦，你去帮我查查吧，查查他的身份，就是老二前些日子针对的那个陶家的姑娘，不要放过一点儿可能，万一真的是他的孩子……”

“是……”贾左任躬身退出了书房。

陶岚岚看着方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间也陷入了自我怀疑：【002，难道我真是他朋友的孩子？】

吃瓜002号数据凌乱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我感觉这个人真的好能演，我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这么感觉。不过不管怎么说，刚刚那个退出去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刚刚说到魏光的时候，他显然有点害怕。】

不管是陶岚岚还是吃瓜002号，似乎都太过投入地讨论这件事情，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魂体化的道具最后时限到了。

“咚——”

因为重力作用，陶岚岚手一下子没支撑住，突然磕在了房梁上。

方启坐在下方，听到这声音连忙抬头，却只见房梁上一片空荡荡。

他心中直觉不对，叫来了自己的侍从：“你们搬个梯子来，上房梁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在。”

陶岚岚被唐哲卡在角落里，嘴巴也被捂住，也不知道是因为方启的话还是两个人越界的距离，她的心跳此时几乎要飙到满格。

她戳了戳正在嗑CP的吃瓜002号：【我现在心率多少？】

吃瓜002号监测着后台，整个系统已经快磕晕了：【是……是154，宿主，你心跳好快哦。】

陶岚岚皱了皱鼻子：【吓得要死能不快吗，想个办法，让我俩一块儿躲过去，不然我俩就完了。】

唐哲此时的心率也不遑多让，一方面是下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和陶岚岚之间几乎约等于零的距离。

不过他没有可以诉说的人，只能尴尬地把目光移开。

正在唐哲尴尬不能自已的时候，陶岚岚突然把脸凑到了他的耳边，用气声问道：“信我吗？”

唐哲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陶岚岚到底说了什么，他只感觉自己整个脑子都快炸开了，差不多过了三四秒，他才反应过来。

陶岚岚听到唐哲说道：“我信……”

陶岚岚放下心来，接着用气音说道：“等一下不用动。来查看的人，自然会无视我们。”

唐哲深吸一口气：“好……”

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侍从搬了梯子过来看，在房梁上扫视了一眼，朝着下面摇了摇头：“侯爷，上面没有人，只有两只大耗子。”

方启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皱起眉头，语气冰冷：“什么时候侯府居然也开始闹鼠患了？是谁负责这个的，找出来发卖了吧。”

侍从下了梯子，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方启有些狐疑地看了房顶一眼，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出了书房。

鼠患，什么时候连老鼠的动静都这么大了？这老鼠莫不是从房顶上掉下来的？

怎么连叫一声都没叫？

方启走到一半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喊住了旁边路过的小厮：“你去给我搬个梯子过来。”

说着，他就又转身回了书房。

可此时，陶岚岚和唐哲早就趁着刚刚的间隙溜走了。

……

玄武街与朱雀街的交汇处，陶岚岚和唐哲此时停下脚步都有些气喘吁吁。

陶岚岚停了下来，一边喘一边摆手：“我不行……我不行了，实在太累了，我跑不动了。”

唐哲看着她，也没再继续跑，而是看着她：“你不会轻功？”

陶岚岚想到了那天晚上，眨了眨眼：“我确实不会，我只是和别人相比有些不一样的能力而已。”

唐哲不说话了，现在不是问这话的好时机，他比陶岚岚更快地缓过来：“你怎么会在文昭侯府？”

陶岚岚也不正面回答：“你不是也在吗？”

唐哲点了点头：“所以您是去找什么信息的？”说着说着，他想起了方启在书房里说到的事情，脸色一凛：“方启私下里找过你了？”

陶岚岚笑了笑：“也算不上找过，明面儿上，我是不认识他的，但是他扮成普通的客人来我的酒楼，我总要看看是为什么吧。”

唐哲眉头皱了皱：“他的话你别信。”

陶岚岚轻笑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信他的话呢？他的儿子前些天才针对我散播流言，他就算能把屎说出花儿来我也不信他。”

唐哲听到陶岚岚的话，突然轻咳一声：“也不必说的……这么通俗易懂。”

陶岚岚看着唐哲，突然发现他眼神有些躲闪，耳根似乎还有些没消退的红，突然生出了一些逗弄的心思。

她笑着靠在唐哲的肩膀上：“你也没必要这么美化我说的话，我知道我有时候说话比较粗俗，你竟然还说通俗易懂……”

陶岚岚突然放低了声音：“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唐哲的耳根突然红得彻底，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这红也逐渐消散了。

他用扇子托在陶岚岚的下巴上，好似一个纨绔风流的浪子，凑到陶岚岚耳边说道：“你是怎么猜到这件事情的呢？”

陶岚岚承认，尽管她做好了被发现并被调戏回来的准备，但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的……油腻……

她打了一个冷战，从唐哲的肩膀上退开：“你好恶心。”

唐哲移开了目光：“不是你先开的头……”

陶岚岚撇嘴，后悔了，连忙转移话题：“这糟老头子在我面前一副触景生情的模样，看着让人好不心生可怜。我可不信他不知道他儿子做的那些好事，来我面前装什么装。”

说到这里，陶岚岚眼中没忍住，露出些鄙夷：“何况我也查过我的身世了，不一定是陶家夫妇的亲生女儿，但追查很久也没查到，十有八九是被人抹掉了痕迹。”

陶岚岚话头就此顿住，再次把目光投向唐哲，语气发沉：“我查不到，要么是本来就不存在，要不就是，这件事涉及的阴私太多，不能见人。”

唐哲沉默半晌：“你想通过我知道这些事情？”

陶岚岚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唐哲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需要用具有同等价值的消息来换。”

陶岚岚挑了挑眉，戳了戳吃瓜002号：【你看她说的话都和男主说得一样，所以他们两个不会真的和对方有点暧昧吧？】

吃瓜002号默了默：【……宿主，你开心就好。】

陶岚岚：【？？？】这是又抽什么风？

陶岚岚没再和吃瓜002号对话，主要把人晾在一边，也不太好。

她抬了抬头，看向唐哲：“我能给出的信息也不少，只是不知道你想要哪方面的了。”

唐哲沉默，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又到了这里，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但也知道这是和陶岚岚达成合作关系的最好机会，不由得正色起来。

他轻笑出声：“虽然是能够影响整个朝局的最好，剩下的次之。”

陶岚岚笑了笑：“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所以现在能告诉我，魏光到底是谁吗？”

唐哲叹了一口气：“是前朝的丞相，也曾是当今陛下的老师，在先帝的支持下推行过变法，可惜失败了。”

“魏丞相变法，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几乎都不用世家相互联合，整个朝廷的人几乎是群起而攻之。”

“我看过那份变法条陈，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先帝并不在乎，只是想利用变法从世家手中敛财，魏丞相本是真真正正的草根出身，在朝堂上既无根基，也因为屡屡谏言不得圣意，变法，自然是失败的。”

“在魏丞相被贬谪的当晚，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游侠，当然，目前我们掌握的消息猜测大概是被雇来的杀手，一夜之间丞相府上下无一人生还。”

陶岚岚听见这话，突然想到了在自己原书的结尾，唐哲几乎是拼尽全力去进行了变法，甚至在最后的时候，因此而失去了双腿。

一时间，陶岚岚有些恍惚。

她突然笑起来，看向唐哲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唐哲与她目光相接，却因为这目光下意识闪避开来，心跳也漏了一拍。

陶岚岚笑了笑：“方启知道方任是他夫人从小妾那里偷抱过来的孩子，也知道方仪，也就是如今宫里的那位宜妃娘娘，就是他夫人的亲生女儿。”

唐哲听见这话，眼睛略微瞪大。

陶岚岚嘲弄地笑了笑：“他知道，所以他不会伤害方仪，只要方仪不会触及到方家的核心利益，那他就无所谓。因为毕竟是他牵制余家的一大把柄，他们如今可不想丢掉余家这个助力……”

“他们在走私盐铁，由余家输送……”

唐哲呼吸一窒，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背后巨大的利益链：“所以，方启才会娶余家长女作为妻子，是因为他要靠余家的商队……”

他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这次是陶岚岚移开了目光：“你不用谢我，都说了，是信息交换，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消息，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消息，谁都不亏。”

唐哲心中又暗暗叹息，其实他不想这么两清。

他跟上了突然往前走的陶岚岚，低声问道：“之后还有这样的信息交换吗？”

陶岚岚歪头看向他：“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了。”

唐哲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紧跟在陶岚岚身边：“我送你回去。”

陶岚岚笑了笑：“多谢。”

陶岚岚的酒楼在朱雀大街的末尾，算不上如日中天的位置，但也是很多商户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快走到酒楼门口的时候，陶岚岚突然注意到了一个衣衫褴褛，但眼睛亮得吓人的乞儿。

几乎是两个人对上目光的一瞬间，那乞儿突然加速朝陶岚岚冲过来，一把薅走了陶兰兰身上的钱袋，留下了独自在风中凌乱的陶岚岚。

唐哲反应快一些，几乎是瞬间就跟上了那乞儿，与此同时，一块骨头突然从酒楼中飞了出来，打在了乞儿的腿弯上。

这乞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被摁趴在地上。

陶岚岚这时候才施施然走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乞儿：“就当真这么缺钱？可我这钱袋里除了二两碎银，余下的便是一些铜板，也不够你吃几顿。”

那乞儿声音清脆：“那又如何？这二两碎银救人命却是够了的！”

陶岚岚笑了笑：“你要救人命，谁的命？”

那乞儿歪过头去，“呸”了一声：“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要告官你就告官，把我押在这儿算什么？”

陶岚岚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她的脸：“我就算告官，我又能拿到什么呢？我看你长得倒算清秀，不如把你卖到那绮金楼？”

乞儿“呸”的一声，险些吐在了陶岚岚身上：“尽是些下作手段，什么有钱人，我看也不过是个流氓罢了！”

陶岚岚突然开怀大笑起来：“你这小丫头实在是有意思，我挺好奇你这么小的丫头为什么不在慈幼堂？按照你的模样，想来找个领养你的人不算难吧？”

乞儿看着她的脸色，大概猜出来了这个人刚刚是在逗自己，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哼哼道：“谁要去那地方，吃不饱就算了，说不定还要被苛待……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陶岚岚看了看她乱蓬蓬又毛躁的头发，实在下不去手，只能捏了捏她的脸：“若是想要带人治病，尽管来我家酒楼就是，若是想找个地方不愁吃穿的话，也尽管来找我。”

说着，陶岚岚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把那二两银子拿了出来放到了乞儿手里：“这些钱你先拿着去买些好吃的，养一养你和你的朋友的身体，若想治病，明日来往的酒楼便是。”

说着，陶岚岚便让唐哲放开了这小丫头。

这小丫头先是狐疑地看着陶岚岚，随后见两个人真的不再控制住自己，一溜烟地就跑了。

看着消失背影，陶岚岚收回了目光，看向唐哲：“这位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合开一个慈幼堂？”

唐哲：“你想收养这些孩子？”

陶岚岚笑了笑：“算不上收养吧，我们门派，你是时候吸纳一批新鲜血液了。”

唐哲了然：“你想把这个孩子拐到你飞文阁去？”

陶岚岚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拐呢？我只是看不得这些孩子受苦罢了……”

孔乙己：我的辩解被你们玩成了梗……哽咽.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