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蔡千户被噎得不轻，心里更是无语，果然是个娇养出的纨绔，连事情轻重都不知道，怪不得你爹不看好你！姓陈的肯定是被你唬住了才做的人情！
“想来是文书出了差错，何东海你记着，把明百户的人添上！”
眼看着明昭还要说什么，蔡千户赶忙先堵上，“今日还要巡查别处，你们先操练着吧。”
话一说完，蔡千户就不顾形象，大步迈出，飞快的离开了现场。
后头的明昭还想再添几句都来不及。
李成走过来，和他眼神对上，“蔡千户对明兄弟这样客气？”
虽然他说的时候语调平平，但支着耳朵听的士卒，却自动品出了一股酸味。
同样是外来的百户，有的人完全不被看在眼里，有的人却能被和颜悦色的称一句贤侄，这天差地别的，哪能没点想法？
明昭却全然不以为意，把桌上的纸笔一卷，推到一边，自己撑着桌子往上一跳坐上，姿态放松肆意，得意的抬起头，“蔡千户算什么？要是我还在京城，连指挥也会客气两句！”
“明兄弟不要玩笑。”李成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听着有些干巴巴的。
这就更让底下的人听出酸气了。
再看明昭，他好像半点没品出来，晃悠着腿，纨绔样十足，“什么玩笑，我要是还在京城给殿下做伴读……”
伴读？
怎么不往下说了？！
支棱着耳朵的听众不满。
但明昭住了嘴，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说了不该说的，情绪很快低落下去，没了再说话的欲望，只是绷着一张脸走到队列前，“没听到蔡千户说的？操练！”
但他越是如此表现，就越是让人怀疑，消息几经传递，转到了蔡千户耳中。
想到明昭的纨绔作风，蔡千户自然是不信的，“就他？皇室伴读？”
“东翁，还是小心为上，明家的底细咱们并未探听过。”幕僚劝了一句。
蔡千户觉得有点道理，他们家是本土的大族，于当地自然好说，对外头，尤其是京中的事，消息便没有那么通畅了，不过这也不难知道，他们不大关心这些事，地方大员对这些消息可要紧，找人想办法往布政司衙门的文书打听，有八九分能成。
“那就传消息给家里，叫他们活动活动，弄清楚明家怎么来的昌州。”
打听消息并不费事，耗时最久的却是来往的脚程上的时间，端阳节庆的时候，蔡千户在家中收到了消息。
“贬谪——”
“呵~二品的同知竟然是贬谪！”
蔡千户酸得很，但他心里清楚，明家的出身远比他想的还要好，不然同知的位置也不能算屈就。
再者到了这个地界，是龙也得盘着，他们地头蛇也不是吃素的，对此他并没有多少畏惧，都司衙门里的水可不浅，这明同知应付起来怕是也不易。
他这里只要对付小的就行了。
蔡千户低头继续看递来的消息，慢慢的心中有数了。
伴读是真，还是皇帝颇为宠爱的皇长孙，可如今去了伴读的位置，看的就是情分了，天长日久的，又分割南北，这情分能有多久可不好说，再者沾上那样晦气的名声，说不准皇孙会想着避嫌呢！
至于明昭这样的纨绔怎么做了皇孙的伴读，蔡千户也有了答案，谁让他运气好呢！当今是王爷入主京城，明昭是潜邸时就跟着皇孙的玩伴了！自然不需要考验聪明与否。
想到这里，蔡千户有了拿捏明昭的底气。
这人并不聪明，确实是娇惯大的，所以也别指望有什么本事，靠的不过是背景，动他的麻烦在于他身后牵连的都司衙门，并非他本人，所以还是那句话，找个能堵上都司衙门的理由就好。
想到这里，蔡千户志得意满的回到了卫所，然后就听说明昭借口端阳节，拿着食物做彩头，叫士卒们比赛蹴鞠摔角，不拘哪个营都能参与，现在闹得正热闹。
他顿时又生气起来，好不容易收拾得安安静静的营盘，这小子又勾得人心里活起来，指不定生出什么事，哪怕没有事，不同营的士卒交流起来，也不是好事，他自己办的事自己知道。
只是再怎么想收拾明昭，也不能当着士卒的面发作，他的威信和脸面攒起来也不容易。
“最近可有什么事？”
一到营房，蔡千户就问起留在这里的幕僚。
“只是一些日常的事务和端阳节的来往。”
蔡千户随意点了点头，“都有些什么事，挑拣些麻烦的出来。”
“东翁是想？”
“那小子也该收拾了！老杜死得真不是时候！要不是赶上这个寸劲，也不会被塞过来这么个麻烦！”蔡千户喝了一口茶水，五月天热，越发觉得燥，当场扔在一边。
幕僚眼神微闪，“东翁得到消息了？”
“是，已经知道了底细，没什么可怕的，我又不是那等狠心人，要明小少爷的命，不过是想叫他知难而退。”至于不肯退，那他就没办法了，总顾不上那么多，若是安分，他倒也能糊弄着，明同知好歹是个同知，搭上线也不亏，若是不安分……
蔡千户脸上露出一抹狠色，飞快翻阅积压的事务阅览，抽出一份，“让咱们的明百户去。不、名义上他还是试百户，让李成和他一起。”
…………
“剿匪？”收到消息的明昭，饶有兴趣的抬了抬眉毛。
“千户大人说明百户来了这么久，也该接触更多的事务了，我们良乡千户所的事务以剿匪为主，明百户要认真对待。”来传消息的何东海尽量自然的说出了这番话，若不是口舌笨拙，他应该再努力捧一捧。
明昭喟叹一声，表情写满跃跃欲试，“来了这么久，终于能接触到动手的事情了吗？”
何东海对此不做评价，交待完任务信息就转身离开，恰巧遇上了脚步匆匆的报信士卒，“明百户，你家里又送东西来了！”
大约又是什么吃的吧，何东海想着，放慢的脚步恢复，从容离开。
明昭却有些意外，按照频率，今天不是送新鲜食材的日子，端阳……会是节礼吗？
“走了李哥，去看看今天有什么惊喜。”
李成颔首，身边跟着几个凑热闹的起哄，“明少爷，你是裁判，就这么离席？”
“那一起去？”明昭露出明亮的笑容，在空中挥了挥手。
“去就去！见者有份啊明少爷，我可眼馋你那些菜很久了，别的不说，端阳这样重要的日子，肉总得有吧？我要求不高，上次烧的那个肉给我一碗！”
“你要一碗，那我也要一碗。”
“去去~才多少肉，你们这一碗那一碗的，我看不如包点粽子，一个里头塞一块得了，也算应个端阳的景。”
明昭很清楚，这些人现在和他打交道，一是不过小旗总旗的身份，碍不着什么站队的事，二就是食物的作用的，毕竟共用一个灶房，天天闻着别人吃香喝辣，难免有想法，他还分过肉粥，看着并不难接近，说不准拉拉关系可以套来一口吃的。
恰好，他的行为需要一些人散播，伙房的捕风捉影力度不够，这些人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在双方的意愿下，他们多了很多接触，现在明昭也不排斥他们一起去领取家里送来的东西，毕竟真正隐秘的东西，只会隐晦的传递，明面上的没有什么东西不能看。
“少爷，这是夫人给您准备的礼物，夫人说了，就算您不能一起过端阳节，该有的东西不能少。”
送来的东西里，堆放的礼盒居多，有些上面还有特殊的徽记，应该是昌州来往的人家给出的节礼，大约是为了给他把人设刷得更彻底，不过在明昭看来，最重要的是这一趟的脚程很赶。
“有什么要紧事吗？”
“哦~有的。”下人恍然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小包袱，“这里是皇长孙殿下和夫人的信。”
还挺快的……
明昭有些意外，说不准是走的公文渠道一起送来的。
当然这里最意外的不是他。
“皇长孙殿下？！明少爷该不会真是皇孙的伴读？！”
明昭表情诧异，“难道还有假？你怀疑我吹牛？”
“没有……”
真是了不得啊，皇孙伴读，这样的大少爷就是下来镀金的吧？难怪这样不在意。
跟过来的士卒心中想法各异，不过统一的是看向明昭的眼神带了敬畏，这样的人他们应该一辈子都没有接触的，他们居然尝试勾肩搭背的一起看比斗，还要蹭人家的吃的。
明昭收完东西，在士卒的恍惚中给他们分了一点东西，达成了见者有份。
“抱歉，看来不能包粽子了，拿这些顶一下吧。”
反正他也用不上，马上就要出去剿匪，还有很多细节要商量，分掉避免浪费多好。
私下里，现代社会塑造的价值观还在发挥作用，让明昭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节约，虽然这有可能影响他大家出身的纨绔形象，但明昭不在乎这种这种细枝末节，反正只是一个暂待的地方，并不需要演的圆融丰满。
明昭利索的拆了好兄弟的信，好兄弟对他抱怨京城没了他无趣了很多，又一次提及让他尽快回京，顺便对他的卫所实习行为表示赞同，抹掉了他身份上可能存在的漏洞。
很好，很亲切！还是原来的风味！
明昭放心了一些，别的部分再重要也没有大腿的分量重，既然好兄弟的对他的感情没有变质没有淡化，那他回京之后会顺利很多。
与明昭的顺利不同，蔡千户在反复确认了现场和信件的细节之后，终于正视了皇孙对明昭这个玩伴还有感情的事实。
“坏了！”
早知道就不让明昭外出了，这万一出个什么事，他肯定逃不了问责，怎么就手那么快，晚一点都不会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