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醒来的时候,眼前一阵滚滚浓烟。
出盛白之后要走一条小路。因为是县郊,所以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车往来经过。
尘土混着油烟,嘉年被呛的忍不住咳了一声,结果稍一用力,就扯着五脏六腑带着血腥味儿的疼。
侧面撞过来的那辆黑色车子紧紧贴着他的车身,推不开门。
嘉年逼迫自己快速清醒过来,然后忍着疼往副驾驶方向爬去。
四周的浓烟越来越烈,他得赶紧爬出去。
还有心愿没了结呢,嘉年撑着虚弱的身子拼命往车门够,心里想的全是他还有好多事情没跟春岁讲清楚呢,他不能就这样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不知道在哪儿蹭了血的手用力够到把手,车门终于开了。
嘉年几乎爬也似的拖着身子从被撞到面目全非的车里逃出来。
小路旁边是延绵一道被开采过的黄土堆,临近正午的阳光此刻正热烈灼烧着这片土地。
旁边黑色车子方向盘上还趴着一个人,看样子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
嘉年身子颤巍着艰难站起,胸腔内还是很疼,肋骨连成一片的疼。
“醒醒。”
嘉年开了车门半个身子探进去用力将人方向盘上托起,对方毫无反应。但嘉年已经能从他一脸的血迹里认出这个人是刘秋水了。
挺狠的呀。
嘉年一边将他往外拖,一边想着这是下了死心要跟自己同归于尽呀。
想死也不是现在,先还清了债再说。
胡连生还不想这会儿跟你在地下见面呢。
嘉年把刘秋水拖到一个安全距离放下时,整个人已经完全没了一点力气。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刚才只顾着托刘秋水,这会儿嘉年停下才想起来抬手往嘴角擦了下。很多血,也不知道是从嘴巴里流出来的,还是从外面淌到嘴里的,一片红。
手机也被摔关机了,打不开。
嘉年有些无望地把它丢到一边仰头望着正午刺眼的白光苦笑一声,人倒霉的时候还真是会越来越倒霉啊。
但,还不是听天由命的时候。
嘉年撑着胳膊侧了个身去刘秋水身上找手机,刘秋水这会儿也渐渐恢复了意识,费力睁着一只眼睛看嘉年在他身上翻找东西却没有一点力气挣脱反抗。
刘秋水很想开口,但只有卡在嗓子里的一阵呜咽。
很热,很燥,还带着难闻的混着土味的血腥。
嘉年翻到手机后往刘秋水脸上看了眼,见他醒了,自己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泉郊路中间路段。”嘉年打了电话给单位说,“车祸重伤,需要救护车一起过来。”
嘉年说着又看了刘秋水一眼,刚还睁着的眼睛这会儿已经完全闭上了。
“嗯。”嘉年又跟电话里应着,“我也有伤,你们尽快。”
挂了电话嘉年这才真的松了口气躺在路边慢慢闭上眼睛等着同事赶来救援。
今天的太阳,可真大,真晒呀。
嘉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炽热明亮的夏天了。
脑袋越来越沉了,嘉年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在变得越来越难过,眼前却不知怎么浮现出了春岁的脸。那是高考结束后那个暑假,有天傍晚春岁跟他说自己要到楼下丢垃圾,那天的她很奇怪,走到门口后又手扶着把手一直回头笑着看他。
嘉年问她怎么了,要不要一起,春岁只摇了摇头说不要,那样的话一点都不潇洒。
再然后,她的笑脸就变成了经常出现在嘉年梦里的一个背影。
够不到,摸不着。
这些年,嘉年每每想起春岁离开时的那个傍晚都还是会感到揪着心的难过和懊悔。明明她已经看上去那样反常不一样了,但是他,却还是没有看出来。
不是春岁离开了他,是他把春岁弄丢了。
直到现在,姚嘉年还是会忍不住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