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音不懂他的意思，疑惑地看了看应援棒，又转头来直视纪舒的眼睛。

“啊？”

纪舒见她疑惑，拿起应援棒，在她面前漫不经心地晃悠了几圈。

“这应援棒我用不上，你要吗？”

阮希音看着那发着微光的棒子，顿住了。

是哦！她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所有人都拿着应援棒拼命地摇，只有她两手空空，她竟然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

这合理吗？不合理啊！

“不用了，谢谢。”

阮希音心中一片凌乱，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就礼貌性地拒绝，反应过来，又补充一句：“我应该也有。”让自己的拒绝显得更加有理有据。

她想，应援棒这种演唱会人手一份的东西，她用不着拿别人的。只是她刚刚想得太多，演唱会光顾着听歌和发呆了，把这事忘了，等会自己随便摸摸就能摸一个出来。

“你有？哪呢？拿出来我看看。”纪舒话里带上一丝笑意，显然不相信。

阮希音瞥他一眼，“我也是买票进来的，我当然也有啦！”她往座椅四周摸了摸，又用脚探了探座位地下，脸色逐渐变得莫名其妙。

东西呢？我棒呢？难道是在门口领的？没看到啊！

她表情凝重，指着纪舒手中的应援棒问：“这是哪来的？”

“座位上拿的。”

“我怎么没有？我应援棒呢？”

纪舒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问我？不知道！来的时候就没有。”

“你不是坐错位了吗？那这个......”阮希音指着应援棒画了个圈。

“刚在这座位上拿的，你那位置，我来的时候就是空的。”

“你来的时候，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开场前一小时？”

阮希音沉默了，很明显，她的应援棒消失了。

这能找谁说理去？根本不清楚是主办方的锅，还是某应援棒爱好收集者悄咪咪地拿走了。现在也找不到人理赔，演唱会结束后再去补一个，那能有多少意思？

演唱会丢应援棒的传言她早有耳闻，却万万没想到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拿去吧！我的给你。”纪舒把应援棒递过来。

阮希音疑惑地盯着纪舒手中的应援棒，“你不需要吗？”

“不爱摇。你要你拿走。”

阮希音沉思了一会。

纪舒啊！他可是纪舒啊！他就不是那种会为别人摇旗呐喊的人物。他一时兴起来听演唱会，已经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了，他要是挥棒如捣蒜，更会让人大跌眼镜。

反正他也用不着，还不如把快乐让给需要的人。

阮希音眨了眨眼，摊开双手，接过这神圣的应援棒。

演唱会没有应援棒，快乐可是要打骨折的。

“谢谢！”阮希音诚挚地说。

“不用。”纪舒语气淡漠，“东西没处放。”

阮希音的目光不经意落到纪舒身上。他直视着大屏幕，双手闲散地放在膝上，悠哉自得。

她低下头来看自己膝上荧光棒，它散发着微弱的紫光，在这广阔的场馆中是多么的普通不起眼。明明场馆上方就是星空，她却觉得，好闷好闷。

原来他并不在意东西给谁。她淡淡地想。

阮希音抬头，她第一次注意到了概念片的内容，似乎是末日废土的科幻背景，视频里昏黄的尘土翻飞，干涸的大地爬满了蛇形的裂缝，人在末日的红光中显得如此渺小，沉静的解说语再一次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纪舒的声音：“还有，我见不得有人闷闷不乐地坐我旁边。”

空气忽然变得焦灼，明明天气不会那么多变。

“你指我？”阮希音不经意地问，克制住难耐的心绪。

“不然呢！”

阮希音笑笑：“我才不会因为没有应援棒这样的小事闷闷不乐。”

“那为什么？”纪舒轻瞥了她一眼，“难道是因为，你觉得歌手唱得不好，失望？”

“怎么可能？”阮希音急忙反驳。

她偷偷往四周瞄了瞄、瞧了瞧。

所幸，观众都在趁机交流感想和调整摄像设备，或者看概念片，根本就没人注意他们现在在说什么。

她松了口气，缓了缓，郑重地对纪舒说：“这位先生，特殊场合，谨慎发言，好嘛？”

在歌手演唱会上说歌手唱歌难听，是觉得自己过得太舒服了，想来点社会的毒打吗？

阮希音无奈：“你要是想被群殴，可别想拉上我。况且，我哪里闷闷不乐了？”

“没有么？”

纪舒盯着阮希音的脸，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那你安静得有点反常啊！”他指了指不远处举着大灯牌的女生说：“那样才算是正常反应吧！”

阮希音顺着纪舒的指尖看过去，一眼就锁定了他说的那个女生。

她真的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那女生一看就是铁杆粉，全身是紫色的应援色，化着精致的状，手里的灯牌写上了硕大的三个字“我爱你”。她的声音很尖，十分有穿透力，坐在离阮希音不远的位置，还恰好是她刚刚侧过头的方向。在前奏响起的时候，阮希音听到的尖叫声中，那女生的声音十分突出，在灯光扫过的瞬间，她也能看到那女生兴奋地摇着牌子。

像个可爱的疯子。

想到这，阮希音瞬间哑口无言，她看回来，直视纪舒的眼睛。难道我之前在你眼里都是那样的吗？

她辩驳，一字一顿道：“我！一直！都很安静！什么时候大喊大叫过？一定是你记错了。”

“之前你......”纪舒顿在这，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都有默契地沉默了。

阮希音静静地等他说下去，最终只有不咸不淡的一句：“算是我记错了吧！”

阮希音知道，话到这里就该说完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交谈，不约而同地看向大屏幕。纪舒神色淡漠，没什么心情的感觉。

概念片放到了结尾，一片喧哗声中，歌手在黯淡的蓝光下登场。他一开始只是垂着头，这样一个简单的姿势，已经足够点燃全场的激情。

“啊啊啊啊啊！”不远处的女生在尖叫。

阮希音跟着大部队一起，挥动手中的应援棒。

歌手唱功很好，说话也带点风趣幽默，他在唱完一首首深情的歌后，还能自在地跟观众一起调侃“抢票难”，情绪拿捏的恰到好处。

歌曲是忧伤的，听歌人却未必不快乐。全场观众在激动兴奋的情绪中听完一首首情歌，那悲伤的调子在大家的耳中又有了其他的韵味。

当然，一个优秀歌手的演唱会，不会全部是情歌，也不全是悲伤的调调，有大气恢弘的，有情意绵长的，自然也有幽默搞笑的。

比如倒数三首歌，节奏欢快、风格幽默风趣、律动感足，又被粉丝戏称为“蹦迪歌”。

这类歌欢快的前奏一响，比较上道的粉丝就带头站了起来，内场后排的观众也站起，人群在律动的旋律中朝前涌动。

在阮希音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上空已经围着黑压压一大群人，右手边也挤满了人，四面八方的人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韵律蹦跳腾跃，不断侵占她的有限空间。

原本她是往右边多靠了点的，现在只能无奈朝纪舒的方向挪一点点，一不小心就碰上对方的肩。

纪舒也没有跟着周边的人起身，只是略带不解地扫视了一圈疯狂的人流，轻轻瞥了下眉。至于阮希音不经意的触碰，他没有什么表示。

没过多久，他就适应了这种莫名的风潮，松开了眉头，却好整以暇地坐着，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空气仿佛被人们的热情点燃，在燥热与喧哗之中，阮希音抬头，看向逐渐缩小的狭隘星空，她感到有点窒息。

她的嗅觉灵敏，此刻，杂七杂八的气味袭来，让她感到些许不适。虽然很抱歉，但阮希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现在挤到她右边的那对小情侣，说不定是来演唱会太开心了，来之前还去炫了一顿麻辣烫助助兴。

辣椒和其他一些食料的味道过于刺鼻，阮希音拉了拉裙摆，把包放在座椅后背，轻巧地站起了身。

虽然不懂为何观众都站起来了，但这样做，会让她好受些。

她在女生之中算是高的了，在整体人群中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虽然仍有不少个子高的男生抢夺了高位的空间，但她一站起来，海拔也超过了不少人，总算在上面争取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阮希音感觉自己像从深海里探出了头。气味依旧纷杂，但比起刚才好上了不少。

阮希音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现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火热，内场几乎所有人都跟着音乐蹦跳了起来。她今天穿着高跟，不便跟着一起蹦跳，只是跟着比较保守的粉丝一起，不明所以地摇动着手上的应援棒，多少也算是应景。

其实，现在唱得这首歌，她之前压根没有听过。就算听过，她也猜不出来是这个歌手唱的歌，毕竟风格和她一般听的歌相差太大了。她爱听情意绵绵的，没听过这类嘻嘻哈哈的。

阮希音朝下瞥了眼纪舒。

纪舒仍旧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周边的喧哗都被他沉静的气场阻隔在外。在阮希音的视角里，他黑色的睫毛垂着，脸部轮廓埋在演唱会的阴影之中，整个人静默得像是睡着了。

他显然对场馆内的热闹丝毫提不起兴趣。

阮希音默不作声地把视线移回去。

她在心里默想：是他没错了！他向来不喜欢热闹。

阮希音有一阵失神。整个场馆都在沸腾，音响的声音放得极大，她却好似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了，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

但现实世界终归是喧闹的、不可抗拒的。阮希音隔壁的人蹦得久了，蹦得欢了，力气有点不足，整个人晕头转向，蹦跳的轨迹也不受自己控制，不可避免地撞了一下阮希音的肩膀。

阮希音本来就神思恍惚，虽然只是被撞了一下，但重心不稳，差点就要摔倒。

她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想着摔就摔了，别被踩了就好。她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却感觉一只手扶了她一把，手臂若有若无地环上了她的腰，待她站稳后，又迅速地离开。

她悄悄睁开眼，触及了纪舒的目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起来了，五彩斑斓的光落在纪舒宽厚的肩膀上，连带着他的脸也被渲染得五颜六色。但却并不喜感。他直直地站着，长长的风衣下垂，显得他更加精瘦，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脸上的光配合着层层叠叠的阴影，也显得他更加冷酷。

刚才撞到阮希音的人无所适从地干笑着，做了个表示抱歉的手势。

可惜阮希音没有看到，她本来也不甚在意。

她的目光聚焦在纪舒的身上。

周边很拥挤，人流弥漫，留给他们的空间并不多，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近到几乎不可思议的程度，远小于两个陌生人的正常社交范围，近到他们能感到对方的气息，看清对方身上的一切。

阮希音呆呆地望着纪舒，看着他身上的衣服。

她再次感慨男人的衣服种类是那么的单一，除了换换颜色，款式似乎都大差不差。

原来，这件风衣不是黑的，是灰色的。

阮希音知道，他其实不太喜欢灰色，虽然他穿得好看，但他总觉得灰色比起黑色，太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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