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

玛琳疯了一样扑上去，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他大笑着向后倒下。“天呐，你真热情！”

好饿、好饿！

鼻腔里弥漫着刚出炉的棉花糖混合着巧克力的香味，这是难以抗拒的甜蜜气息，仿佛她正对面是个大型的糖果蛋糕。

只是这个甜点不仅有着人类的外形，还有着人类的内容。

玛琳感受到自己的牙齿穿透了一层薄薄的糖霜——那是紫色的西服，尝到了内里复杂而美妙的组合：浓郁的巧克力，接着是清新的柠檬和淡淡的奶油。真正的巧克力蛋糕。

但这只是个开始。

暴力地撕扯开包装纸，用牙齿和味蕾触碰其中掩藏的，那刚出炉的点心。她的心跳加速，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咕噜声。

首先是糖衣，甜美而脆口，就像甜品店里橱窗中摆放的那类硬糖。然后一层抹着草莓果酱的、柔软的海绵蛋糕，松软又带着些轻微的弹力，和香草与肉桂的味道一起迎接她。细腻的奶油夹心在嘴中炸开，还加入了新鲜的水果颗粒，有着草莓的酸甜和蓝莓的香甜，带来一波又一波的惊喜。

最中层的是芝士海盐脆片，它的咸味堪称是点睛之笔，在咬击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为这场盛宴丰富口感。

还有鲜红色的仿佛在跳动的果冻，和夹杂在蛋糕里的，由砂糖和果汁制成的夹心糖果。

可惜场面不怎么美观。

“盒子”中的果汁溅射开来，像是鲜血染红玛琳的手和脸庞。她如同一只野兽，完全沉浸在进食的满足感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只剩下她疯狂撕咬着嘴下的猎物，手指深深地陷入“海绵蛋糕”之中，不断用力撕扯着，试图刨开更多的“点心”。“糖衣”与“巧克力脆皮”随之断裂，鲜红的“果酱”从中流出，形成一滩红色的“桌布”。

玛琳咬下那颗“模仿”心脏形状的“果冻”，具有弹性和滑腻口感的西瓜味半固体在嘴中跳动。“蛋糕”与长长的“软糖”、“果酱”最为相配。她的每一口都带着近乎狂热的决心，似乎忘记了理智为何物，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驱使着她。

“小丑”静静地看着，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就像他在观赏一场表演。

突然，玛琳咬断嘴中的“软糖”，舔了舔嘴唇附近残留的“果酱”，直起上身和他对视。

“如果这里真是我的梦境，为什么我无法控制它？”

这话听起来十分无厘头。

“哈！亲爱的，你无法控制很多事情——连你自己都控制不了，更何况是这个梦呢。”

而玛琳歪过头盯着他，似乎在思考对方所说的是不是真话。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充满混沌，像一桶即将倾洒，顺着眼眶流出眼球的油漆。

她语气坚定地说：“你不是小丑，更不是我梦里的小丑。你究竟是谁？”

“你就和你的养父一样敏锐，亲爱的。”

对方挤出几声大笑，眼角的褶皱堆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是谁？这真的不重要！我可以是一只小鸟，也可以是一条蛇，或者更宏大的、更虚无的东西，又或者是你。我只是变成了你最意料之外，进而无法逃避的外形——重要的是，”

他一把拽住玛琳的衣领，将她猛地拉近。

“重要的是，你吃饱了吗？”

“大概吧。”玛琳皱着眉向后靠去，想要挣脱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的牵制，“那有什么重要的？”

“这当然很重要了。人类做完剧烈运动就会消耗能量。而你，你的能量无时无刻都在消耗，更何况是将几条胳膊拉到地球的大工程呢？”他喃喃道，不等玛琳问出自己的疑问再次开口：“既然你已经饱了——”

“那就别再忘记这次梦见的未来了。”

语落，玛琳身下被她挖空的胸膛突兀地伸出几只胳膊，强硬地把她拖入空洞之中。

......

她在下沉。

那几只手抓着她，在一片深邃的海水中引导着方向。这个感觉很奇妙，似乎她曾几何时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却没有这么轻松，没有这么......畅通无阻。

闭着眼睛，感受水流或是微风拂过脸庞。等到包裹住身体的压力和胳膊上的手都消失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身处于空无一人的洞穴。

巨大的电子屏幕，标志性的冷色调灯光，还有远处那枚巨型硬币——这个梦的主场是蝙蝠洞？

而且怎么还带梦中梦的，我怎么不知道我的想象力这么丰富。玛琳心想。

她耸耸鼻子，几秒之前还萦绕在鼻尖的糖果屋的气息，和一股提拉米苏特有的咖啡香逐渐浓郁起来。

有人在靠近这里。玛琳的第一反应是找到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然而，未等她来得及行动，两个身影穿透了玛琳，朝蝙蝠电脑走过去。

她看见“玛琳”——另一个自己疑惑地转头看向这边。

“怎么了吗？”提姆拿着马克杯问。

“什么也没有，应该是错觉吧。”

“玛琳”摇摇头，跟上提姆的步伐。

她安静地望着那两个人，最后选择靠近他们。以防万一，她与“玛琳”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迪克去找过你了吗？”提姆问道，似乎是想和“玛琳”闲聊。

“迪克也找过你了？”另一个她回复，话语模糊地传到玛琳的耳中，语气好像有些冷漠。“......即使他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的意图。”

“往好处想，起码他还来找过我们......只是我们回不去了。”

什么叫做回不去了？玛琳走近一步，想要把接下来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一些。然而两人却结束了闲聊，沉默着站在蝙蝠电脑前。

等等，现在是几月几号？

她借着提姆操作电脑的空隙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1995年8月11日。

距离她自己的时间也就两个月而已，这两人如何在短短两个月里变得亲近许多？

玛琳在心中惊诧着，这时提姆连通了神谕的通讯。

另一个她打招呼说：“嘿，芭芭拉。这么晚找我们来是有什么紧急的案子吗？”

电子屏幕上的女子擦着自己的眼镜，面色有些憔悴。

“可以这么说。我已经把消息发给其他人了，蝙蝠侠正在回蝙蝠洞的路上，我想由他来亲口告诉你们比较好。”

“什么事这么重要呢？总不会是家里又有人被死神捉走了吧？”

芭芭拉没有回答，只是抿紧嘴唇，眼神似乎透漏出一丝烦躁，但玛琳能看出这并不是针对另一个她或者提姆，而是针对那所谓的“紧急的案子”。

蝙蝠洞深处，引擎的轰鸣声与系统启动的提示音随着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的出现响起。蝙蝠车驶过一个完美的转弯抵达它的停车位，接着，蝙蝠侠和罗宾先后从车内翻了出来。

“也许比死亡更糟——复活。”

蝙蝠侠走过来，一边回答“玛琳”的问题。

“郊区一所化工厂有小丑帮活跃，而那里留下了小丑的痕迹。”

两个年轻人的脸色瞬间凝重。另一个她立刻不可置信地说出玛琳此时所想的话：

“小丑复活？这不可能！他明明——”

“被你的能力杀死了。然而连你也说不清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你的判断并不可信。”达米安接上这句，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臭屁。

布鲁斯没有反驳这句话，而是继续说道：“也许只是他的模仿犯，不过无论小丑是否复活，我们都必须采取准备。”

“现在已经很晚了，达米安，回你的房间。”

“TT。”达米安嗤笑一声，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玛琳”，离开了这里。

而提姆咬着大拇指的指甲，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还有些文件没处理，先回去了。”

他也离开了。

神谕不知何时早已关闭通讯，现在蝙蝠洞内只剩下布鲁斯和玛琳两个人（或者说三个人）。

玛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我知道，我不能参与行动，只能待在庄园里。但你回到哥谭——回到这个时间线之后就很忙，到现在都还没给我一个拥抱。”

另一个她率先开口，“我能抱抱你吗，布鲁斯？”

这是在撒娇。她并非不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做法，没能成功杀死小丑的她，形象在布鲁斯眼里大概会变得更......无害，是获得鲜少的肢体接触的好时机。但她自己非常明白：小丑一定是死了的，死得透透的，完全无法从地狱里逃出来。

那么究竟是什么？小丑的追随者？不甘心的小丑女？或者小丑克隆人？

她听到布鲁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把另一个她抱进怀里。“玛琳”抱回去，额头抵在布鲁斯的颈窝处，是个抬起头就能咬上喉咙的位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玛琳”低声说着：“那不可能，小丑已经死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布鲁斯回道。

“是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突然，周围的景色如同潮水般褪色、消失。玛琳立刻转过身去，“小丑”带着那张惹人烦的笑脸正站在她身后。

“感觉如何呀，亲爱的？”

他装模作样地行个鞠躬礼，抬起脸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是在梦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