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音乐制作人而言，剪去声音片段里的称呼没有丝毫困难。

裴尧的面色已经涨如猪肝，浑身僵直成一根大柱子，讪讪地对上主任医师阴沉的目光，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不管能不能把这件事搪塞过去，自己这个骗婚gay的嫌疑肯定洗脱不掉，大佬不会再让女儿靠近自己半步。

“裴尧！”谈心扑过去，不依不饶地拉着他，“没想到你一边跟我说这些情话，一边还跟别的姑娘来往，你对得起我吗？你个混蛋！你个胆小鬼！连自己的性向都不敢承认，你算什么男人？！你让我觉得恶心！”

爽啊！八年前没骂出来的话，终于骂了个过瘾！

裴尧看起来还想试图挽救，一把将谈心推了出去：“我没有！少污蔑我！”接着转向女孩，急切地辩白，“小妍，你听我解释！”

骂人是挺爽的，但谈心想起八年前的事，心中泛起无尽悲意，脑子一时恍惚，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却在彻底失去平衡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回头一看，是神出鬼没的沈由衷。

“抱歉，他有些激动，我先带他离开。”沈总彬彬有礼地对小妍和大佬点头示意，半拖半抱地带着他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太入戏，别真的动情绪，他不值得！”

走廊里传来大佬怒吼的声音和小妍的哭声，随着电梯关闭戛然而止，谈心转身趴在沈由衷怀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至少这次我们能帮到一个无辜的女孩。”

“日行一善，积点功德，应该的。”沈由衷半开玩笑地说。

谈心仰头看他，眼眶因为方才的全情投入而有些微微发红：“有计划怎么不告诉我？就这么喜欢搞突然袭击这一套？”

“我也是临时起意，毕竟对一个女孩来说，当面知道这样的事情太过于残忍，我怕你不同意，但只有让她亲眼看见，她才能死心，也不至于影响到那位大佬和她的父女感情。”沈由衷像个典型的外国佬那样耸了耸肩，“残忍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做，毕竟我们谈心是个心软的神，不忍心下这样的狠手。”

话说得好听，但谈心get到了一种微妙的不爽，一把推开他：“切！我是心软，又不是愚善。”顿了顿，又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我也打听不到这么多事，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变得比当年还要无耻。”

“我相信人性本恶，只不过像我们这样善良正直的人会用道德约束自己，像裴尧那种纯粹的利己主义，只会在尝到甜头之后变本加厉，他不会改的。”

沈总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心虚，毕竟他叱咤商场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道德楷模，但想到自己对付的也是一群大小混球，心里也就释然了。

电梯“叮”地一声响，门打开，谈心发现不对：“怎么上了顶楼？你按错方向了？”

沈由衷一脸神秘地拉着他的手：“没错，跟我走。”

谈心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但有他在，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操心，便跟着他一直走，推开通往天台的门，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面前是直升机的停机坪，一架漂亮的红色直升机就停在那里。

一个打扮得像是飞行员的人小跑着过来，对沈由衷彬彬有礼道：“沈总，飞机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谢谢。”

谈心出离震惊了：“你开？”

“放心，我早几年就考了直升机驾照，不过这架是租的，已经按航拍许可申请好了航线。你不是说想上天吗？我就带你上天兜一圈。”沈由衷有被他惊喜的表情取悦到，莞尔道，“恰好医院这边有停机坪，我跟他们协商了一下，借来一用。怎么样，这个离场够炫酷吧？”

天台上风大，将两人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谈心望着面前男人，心跳不由自主地乱了频率，越跳越快。

明明知道这中间有钞能力的因素在，可从没有一个人花费那么多精力，只为他实现一句荒诞不经的戏言。

这种独宠令他沉溺，令他上瘾，令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人。

“虽然我知道你该感动，但别太感动，为我拉一点进度条就行。”沈由衷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但依旧无损他的风采，他一手轻轻捧了捧谈心的脸，“你值得一切最好的。”

“谈心！你他妈混蛋！”

不和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知道裴尧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谈心看看沈由衷，再看他，只觉得是明月和烂泥的区别。

裴尧头发凌乱，面色涨红，显然已经歇斯底里：“你他妈跟这个人合起伙来玩我！我不会放过你！咱们俩同归于尽！”

沈由衷把谈心推向直升机的方向，温声道：“我来处理。”说完便走向裴尧。

谈心看着他穿着大衣的身影，只觉赏心悦目，跟旁边那个狼狈的渣男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个黑，一个白，却是身穿白衣的那个人弄脏了身上的白大褂。

“我能查到你现在的社会关系，你觉得我不会动手多查一点吗？如果你就此收手，我会考虑放过你。”沈由衷面对裴尧，一改他在谈心面前的温柔模样，立刻变回了那个杀伐决断的金融精英，曲线明显的鸣凤眼中不再释放多情的笑意，而是冷厉的冰刀，“你自己干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尧被他上位者的威压狠狠压制，面色一凛，紧张道：“你还真当自己手眼通天？！”

“金融玩的就是信息战，要查你这样的普通人，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沈由衷勾了勾唇角，却并没有笑，“难道你希望别人知道你是怎么顶替别人，拿到留在这里的名额？”

这话令方才还气焰嚣张的裴尧瞬间呆立当场。

“以后别再来骚扰谈心！”沈由衷留下一个鄙夷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去，走到直升机前，打开舱门，向谈心伸出手，“王子请登机。”

谈心没有兴趣问沈由衷跟裴尧说了什么，看到贱男那面如死灰的表情就知道这辈子自己再也不会看见他，心情无比轻松美好。

他坐进机舱里，一把摘掉头上的绒线帽，抓了抓被压趴的发根，一头漂亮的紫灰色长发瀑布般落下，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沈由衷脱掉外套，穿上准备好的飞行员夹克，坐进机舱，将门关好，进行安全检查后，给谈心和自己系好安全带，扣上耳机，通过内部频道与他对话。

“准备好了吗？我们可以起飞了。”

谈心没有吭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裴尧还木头桩子似地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红色直升机螺旋桨“咣咣咣”地转动起来，白大褂几乎被它带起的风从身上吹掉，目送它轻盈地离开地面，飞离自己的世界。

看着地面越来越远，谈心本该心慌紧张的，可因为开飞机的那个人是沈由衷，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时值傍晚，恢弘灿烂的夕阳将城市一半的天空映得如同失火的天堂，像极了伟大的中世纪油画，而自己就穿梭在这油画当中，从上而下，俯瞰这个城市里的芸芸众生。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特。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将自己看到的画面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又忍不住去拍沈由衷。

戴着头盔、耳机和飞行员墨镜的狗男人真的苏断腿！

他们在城市上空飞了一会儿，亲眼看着太阳落入地平线，地面上城市路灯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开，就像是星星落入了凡间，点亮了万家灯火。

沈由衷唇角一直勾着放不下来，通过耳机给他普及了一些安全常识和飞机上各种仪表，看见月亮的时候，他突然唱起了老爵士歌曲《Fly Me to the Moon》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

富有磁性的慵懒声音通过耳机传过来，和着直升机的噪音，带着爵士乐悠闲的节奏感和男人独特的松弛感，直达谈心心底，

迷人的美景，漫步云霄的奇幻感，还有这怪会乱人心的狗男人，他享受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这注定是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夜晚。

沈由衷开着直升机带谈心在城市上空盘旋许久，最终落在了出借飞机的郊区飞行基地，司机开着他的车已经等在了那里，接上两人再一路返回市区，就近找了一家火锅店吃饭。

回想傍晚这精彩的一切，谈心的心情就跟眼前的火锅一样，咕嘟咕嘟冒着泡，怎么都停止不了躁动，但还要维持一个平静端庄的模样。

他俩都不是很能吃辣的人，点的是番茄锅底，看起来红红火火，又不至于被辣得嘶哈嘶哈。

沈由衷依旧很有服务精神，涮好了肉片先往谈心的盘子里放，倒也不至于全给他堆在盘子里，而是看他吃完了就及时续上，保证肉质鲜美，温度适宜。

手撕渣男很消耗精神力，在空中兜风也兴奋得比较消耗体力，谈心确实饿了，顾不上说话，低头只顾吃肉。

没有什么比大冬天吃火锅更舒服的了！

沈由衷看着他两颊鼓鼓不停咀嚼的样子，心里很有成就感，有点想去摸摸他的后脑勺，但又不想打断这美好的画面。

小猫咪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谈心很快就被喂顶了，喝了口饮料顺顺缝儿，准备歇一会儿再战，看见沈由衷盘子干干净净，连忙去抓锅里的漏勺：“你也吃啊，别光给我夹。”

“我少吃点没关系，要保持身材。”沈由衷夹了一片莴笋放在自己盘中，“倒是你，多吃一点，长点肉，抱起来舒服。”

谈心：“……”

嘚瑟了就拿我打镲是吧？多余心疼你！

感觉往他自己盘子里丢肉的动作多了几分威胁的成分，沈由衷忍俊不禁，想摸猫咪的手更痒了。

明显谈心好像很不适应被人溺爱的感觉，得到一点就想要尽快还出去，以达到双方平衡，像是一个“锱铢必较”的账房。

如果没有估计错误，自己在近期可能会收到与昨天那克罗心戒指同等档次的礼物。

其实也不是估计，在刚刚坐车回来的路上，他不小心瞥到谈心用手机在网上看袖扣，某大牌logo十分明显，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不是不想收到对方送的礼物，只是不希望那是“应收账款”。

吃饱喝足，谈心开始复盘今天的表现，突然有点担心：“你说那个小妍会不会不死心啊，毕竟目前看来都是我一面之词，录音用AI强行解释也能说得过去，可能大佬不会被搪塞，但我担心小姑娘恋爱脑，会相信裴尧的鬼话。”

“不用想太多，这件事后续我会跟小妍解释。”沈由衷缓声道，“我会坦白我接近她的目的，然后多给她一些证据。”

谈心立刻好奇起来：“什么证据？”

“你不会以为一个gay会安静地装直男装上七八年吧？”沈由衷语调显得意味深长，“gay吧肯定有人见过他。”

呕，好奇心立刻没了，渣男干过什么谈心确实不太想知道。

沈由衷给自己夹了片莴笋，慢条斯理地说：“只不过光照片不足以说明问题，加上你今天的精彩表演才有说服力。”

主要也是想让小猫咪亲自出口气。

“那就好。”谈心点点头，接着又担心另外一件事，“那你会不会因此丢客户啊？”

沈由衷略带倨傲地笑了笑，最终没忍住，抬手去摸了摸他头发顺滑的后脑勺：“宝贝儿，你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吗？留住客户的本事我还是有一点的。再说，像他们这一家这样的普通高净值客户本来就不需要我亲自出马，现在他们不仅有这样的礼遇，还意外解决了潜在危机，他们怎么会离开我？”

“哦，你最棒棒了！”谈心先是松了口气，又被对方这促狭且自恋的表情搞得有点微妙不爽，说不出正经夸奖的话，于是送上阴阳怪气，拍开他的手，“别跟撸猫似地摸我！”

话一出口接着就开始懊悔，为了自己的事，人家出工出力，还花了钱，自己是不是该态度好点？

感动自然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送一副袖扣好像显得太寡淡，不然再加一条领带。

心动……远远大过于感动，却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这种纠结在回家的路上达到了顶峰，谈心出于不能平等回馈的内疚，邀请沈由衷去家里坐坐，就当弥补昨天把人拒之门外的无情。

沈由衷陪他到了家门口，却止步于此，非常绅士地说：“明天起就要录音综的真人秀部分，好好休息。”

“你……不进来吗？”虽然真的只是让他来坐坐，没打算发生什么，但面对突然的拒绝，谈心还是有些意外。

沈由衷轻轻捋了捋他鬓边的头发，最后温柔地拈起他精致的下巴，温声道：“追求你的感觉很好，让我多追一会儿。也不必因我为你做的事而忐忑，因为你值得。”

沈由衷：我知道我今天上大分了，但我不骄傲，谦虚使人进步。

谈心：你咋不上天呢？

沈由衷：刚上过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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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引用歌词搜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