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屋里收拾东西,听见钥匙的响动,她放下手中的活。
"你回来啦!吃饭没有?"外婆看见陈予鹤,关心地问道。
外婆又看见旁边的方斯延,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秒钟。
"哦......这孩子也来了......快坐快坐,好久都不见了,外婆这记性,差点没认岀来。"外婆说道。
方斯延淡淡一笑,说:"外婆好,我刚回国不久,顺道过来看看你。"
"噢,这样啊,你先等会儿,我去热热饭。"外婆热络地说道。
"那就麻烦外婆了。"方斯延彬彬有礼地道谢。
外婆进了厨房,忙碌起来。
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人,安静得有些可怕。
“你随便。”陈予鹤起身向厨房走去,“外婆,我来帮你打下手。”
外婆说:"不用啦!小鹤,你陪那孩子说说话吧,我很快就好,有什么作业啊,习题啊之类的......"
外婆一股脑地说了许多,陈予鹤只能耐心地听着,说一句答一句,然后便继续沉默着。
他的沉默,使得空气都变得凝固了。
方斯延在一旁看着陈予鹤,嘴唇轻启,说道:"外婆说得对。"
外婆说完了,这才注意到方斯延,“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叫你们好好休息一下,上了一天的学不累吗?"
"我们都习惯了,没有你辛苦。"方斯延说道。
外婆笑呵呵地摇摇头,说:"我哪有那么娇贵,上学才是真的精神折磨。"
过了一会儿,饭菜准备好了,三人坐在桌前。
外婆招呼着方斯延,说:"斯延,快来吃吧。"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外婆和方斯延谈论起他们小时候的趣事,一老一少相处地融洽。
"小鹤你今年考试成绩怎么样呀?"外婆突然关切地问道。
"还行。"陈予鹤回答,"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哈哈哈,你要是考不及格,那可就丢人了,小时候,你可是考了满分的,你爸妈都夸你是学霸呢!"
提到父母,陈予鹤不由得低下头,眼神有些黯然。
外婆看见他这幅模样,安慰道:"小鹤,不要伤心了,是外婆多嘴了。"
方斯延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陈予鹤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陈予鹤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是他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失落感。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陈予鹤是一个很乐观开朗的人。
他一直以为,像陈予鹤这样一个的人,不该有太多的悲观与绝望。
可是现在却发现,原来悲观和绝望都会传播。
吃了晚饭,方斯延便要离开了。
方斯延对陈予鹤说:"外婆年纪大了,你就多陪陪她吧,明天我再来看她,到时候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玩玩。"
"不了。"陈予鹤婉言拒绝道。
方斯延愣了愣,说:"阿鹤,你......你不愿意去吗?"
陈予鹤摇摇头,说:"不是,我还有事情,明天再说吧。"
吃完饭后。
方斯延准备离开。
见方斯延要走,外婆立即热情的留住他。
"哎呀斯延啊,今天这么晚了,就住下吧。"
"不了,外婆。"方斯延依旧摇头。
外婆有些不悦,但是也不敢再强求。
她看见方斯延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受伤的情绪,连忙转移话题,说:"小鹤,送一送斯延吧。"
陈予鹤看了看方斯延,说道:"走吧。"
他们两个离开外家,外婆在他们的背后喊:"路上慢点啊!"
陈予鹤点点头,便径直走在前面。
走在黑暗中的街道上,陈予鹤突然感觉有些冷。
这段日子以来的精神劳累,令他有些吃不消,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的精神也变得疲惫起来。
方斯延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身影。
他们两个并肩朝着前方走着,却没有一句交集。
方斯延走在他的前面,没有回头,“就到这吧,阿鹤,你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平缓,似乎已经恢复如常了。
“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见。"
方斯延说:"明天见。"
"嗯。"陈予鹤说完转身往回走。
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陈予鹤走进家门,关上门,靠在门上,深深叹了口气。
这几天他总感觉心情很糟糕,心烦气躁,不断有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间。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在坍塌。
这种感觉很难受。
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一样。
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亮着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
陈予鹤迟疑了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妈?"陈予鹤的声音有些低落。
陈母在电话里问道:"小鹤,你吃过晚饭了吗?"
"嗯,吃过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予鹤说。
"小鹤,明天是七月,你爸的头七,你去拜祭一下你爸。"
没想到您还记得。
陈予鹤冷笑一声。
七年了。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啊,他居然忘了。
"嗯,我知道了。"
"好,那你早点休息。"陈母叮嘱。
"嗯。"
挂掉电话,陈予鹤看着漆黑的夜色,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说,头七是愚意亡魂最后一次还阳回家看望,看望完所有的亲人就正式踏上黄泉路了。
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一切都好,不管是健康还是病痛,都会比我幸福。
他惊醒过来,四周弥漫着一片漆黑,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紧紧的抱住枕头,蜷缩成一团,不停颤抖。
他又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弃而去。
陈予鹤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滴落在枕头上。
他捂着脸,哭泣着。
这一刻,他的心很疼。
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感,让他无法承受。
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他们全部离开了他,留给他一片苍茫的黑暗。
他的世界彻底陷入绝望,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独。
他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那种无助的恐惧感,像是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吞噬。
陈予鹤在床上滚动着身体,他的双手死死抓着被角,指甲都陷进肉里,却毫不觉察。
他的头埋进膝盖,呜咽地哭了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但是仍然无力支撑自己。
黑暗之中,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
翌日清晨,天空飘洒着细细的雨丝。
窗帘半掩着,陈予鹤的眼睛还在微眯着。
他睁开眼睛,感受着窗外凉爽的风吹拂在他的脸庞。
陈予鹤的脸颊有着明显的泪痕,他走进洗漱台,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他发现眼睛有些红肿,干涩涩的,有些疼痛。
到达教室,几乎所有人都到达了。
陈予鹤坐在座位上,教室里一片安宁。
早自习的阳光,是宁静淡雅的,让人感到心平气和。
林栖若发现陈予鹤的眼睛有点红,传了张纸条给他。
——予鹤,你的眼睛怎么了?好红。
[后面画了一只哭唧唧的免子。]
陈予鹤看着纸条的内容,回复道:
——没事,可能最近累的。
——那你是练习射击太拼了吗?[震惊+ing]
——嗯。上课了。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温柔的说:“同学们,我来抽察一下课文熟读情况。”她又看着程文杰说道:“英语科代表先开个头吧。”
“不错。"英语老师看完课文,满意的点头,对程文杰说。
"谢谢老师。"程文杰谦逊地微笑着说。
"好,下面,请陈予鹤读这一篇课文。"
陈予鹤缓缓起身,他清脆的声音,在宽敞的教室里回荡。
“…… I am Willing to be gentle, kind, and brave for you…… Through the crowd, to you.”
陈予鹤的嗓音很好听,清晰流畅,带着独特的磁性,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听。
身后的方斯延的线视就一直的盯着陈予鹤。
一些女生,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悄悄地掏出手机,捕捉这一刻的美好。
陈予鹤站在窗前,手指轻抚玻璃窗上的倒影,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他的眼神很专注,但又不像一般人那样迷恋。
这样的眼神,很吸引人。
此时,路星鸣偷偷拿出手机,将陈予鹤这段念的英文录了下来。
然后,路星鸣将它存进了手机里。
"好,现在,我们继续上课。"英语老师又重新回到讲台上,开始了讲课。
下课的铃声,也随之打响。
陈予鹤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教室,朝着厕所走去。
路星鸣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洗漱间。
路星鸣站定脚步,说道:"你昨天晚上没睡觉啊。"
陈予鹤看了路星鸣一眼,说:"还行。"
"怎么会还行呢?明显熬夜了啊。"
"不是熬夜。"
"那是什么?"
"......不关你的事。"陈予鹤没好气的说。
陈予鹤没搭理路星鸣,径直往外走。
路星鸣跟在后面,说道:"哎,别走这么快啊,说清楚再走啊,到底什么情况啊,你这样我很担心啊!"
陈予鹤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路星鸣,说:"你真的想知道?"
路星鸣点点头:"当然了。"
陈予鹤突然凑进路星鸣,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是傻子吗?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那多没意思啊。"
路星鸣:"......"
路星鸣脸颊微红,说道:"喂喂,注意影响啊。"
"有什么好注意影响的,又不是第一次。"陈予鹤说完,迈开步伐。
路星鸣一把拽住陈予鹤,说:"我是怕你出事,我担心你。"
陈予鹤用力挣脱路星鸣的束缚,说道:"放心吧,我没事,不需要你关心。"
说完,陈予鹤便抬腿朝着前方走去。
路星鸣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连忙追上陈予鹤。
陈予鹤不予置理,只当一只疯狗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你眼睛很红,是哭过了吗?”路星鸣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陈予鹤看着路星鸣的桃花眼,仿佛在深处看见了无尽的温柔。
路星鸣在耳边叽叽喳喳叫着。
陈予鹤像是屏蔽了耳边外所有的声音,在无声的世界里,只有他,沉入了无限的漩涡中。
挣扎,淹没。
见陈予鹤没理他,他又凑近了几分。
他的个子极高,陈予鹤整个人都被他拢在阴影之下。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路星鸣把手突然遮住了陈予鹤的眼睛。
寂静的气氛持续了一瞬间,随后下一秒,炽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陈予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在意周围的动静,直到刚才的那一秒,他才回过神。
他猛的拍掉了路星鸣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转头瞪着他,“路星鸣,你到底要怎样?!”
路星鸣却灿烂的放松一笑。
“没怎么样,我这不是在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吗?这么凶干嘛?”路星鸣被打的手,举在半空中,一脸无奈的样子。
“谁跟你培养感情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
说着,他就抬起腿朝路星鸣踹过来。
路星鸣急忙躲闪,但他还没来得及跑,就被陈予鹤揪住衣领,狠狠的按在了墙上。
路星鸣的后脑勺撞在了墙壁上,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朋友,这么粗暴干嘛?有什么话好好说啊,这么着急,直接对我动手动脚啊。”
路星鸣仍然说着无厘头的话。
“路星鸣,再说话就揍你。”陈予鹤咬牙切齿道。
路星鸣最终乖乖闭上了嘴。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
陈予鹤背着书包往校门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校门前的石板路上,金色的光辉映照着匆匆离校的学生们。
就在这时,手机里传来一阵铃声,陈予鹤抬头,一个身影缓缓步入他的视线。
街道的对面,一个女孩正向陈予鹤招手。
陈予鹤名义上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年仅十一,正处于青春期的门槛上,她的身体线条开始显露出少女的柔美与活力。
纪霏从街道的对面走过来,脸上充满青春和活力。
“予鹤哥,你终于下课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弧度,但那笑容并未触及眼底。
“等很久了吗?你怎么在这里?”陈予鹤问道。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就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瞬间即逝。
脸上的肌肉似乎在抗拒这种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他的眉毛微微蹙起,仿佛在努力抑制某种情绪的泄露。
她灿烂一笑,回答道:“妈妈说,多年的好友陈叔叔今天忌日,让我陪你一起去忌拜一下。”
陈予鹤笑容中藏着鄙夷,笑声清脆却如警钟,精准打击虚荣与愚蠢,尽显讽刺之能。
他故作轻松的回答道:“好啊,那我们走吧。”
纪霏点头,余光却瞟到他们的背后。
路星鸣和林栖若正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
“唉,你说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呢?”林栖若问道。
他的目光如同猎豹锁定猎物一般,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见路星鸣没理,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
“他们不会是男女朋友关系吧?怎么办,予鹤喜欢的类型是这种的吗……”
她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暗淡无神。
林栖若试图保持镇定,但内心的波涛汹涌让她难以平静。
“林栖若,别吵。”
他的嘴角下垂,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那是对于当前境况的无声抗议,一种烦躁中夹杂着无可奈何的表情。
纪霏斜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犹豫,嘴唇轻轻开启,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个词都在舌尖上打了个转才敢放飞。
“予鹤哥,后面有奇怪的人跟着我们,他们是谁呀?”她的话语中夹杂着疑问,问题都像是在探路的小心翼翼,生怕触及不该触及的领域。
“没事,我同学,不用管他们。”
他的语气平和,回答问题时总是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态度,仿佛外界的风风雨雨都无法影响到他。
纪霏点了点头。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