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怀疑自己被钟愈这个贱人冷暴力了。

从卧华楼峰顶走下来，一路上钟愈像要甩开他似的步子迈得快要起飞，没再回头和他说话。

他停下步，这人都没察觉，也琢磨不透他来卧华楼的目的。

等到花烛踱步走到院外时，钟愈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天擦黑时，花烛正想这人是不是不打算回来，就见钟愈拎着院子里那小坛子酒进屋了。

“你……”

花烛疑惑地还没问出口，钟愈便把酒倒好:“无需多言，干了。”

“……”

“为什么……”

“再干一杯。”

“我说你……”

“再干。”

钟愈说完正要仰头喝，花烛就拽住了他胳膊。“抽风？”

“你才抽风，不能喝直说。”

“？”花烛不是傻子，“你在掩盖什么？”

“你是不是有点应激，觉得谁都骗你。”

“为什么要甩掉我？”

钟愈大概是被酒呛了一口，辣得不停咳，半天才消下去脸上咳出来的红。

“你这话说的，我也没理由等你啊。”

“你以前等我是出于什么心理？”花烛端正地坐在钟愈对面，拿起酒盏，看着他一边等着回答一边抿了一口。

“出于对语言障碍人士的怜悯。”

“现在呢？”

“对知了这种昆虫的厌恶。”

“……”

花烛又喝了口，将盏中的酒喝完。钟愈这才把某人上午买的吃食找出来，准备就着酒消灭。

花烛则大爷一样坐着，等他弄好，拿起一枚红豆饼。

“你这是买了一堆什么？”钟愈嫌弃地看着，“这怎么下酒？”

花烛心说他爱吃就行，还管破铃铛干什么，他要是不爱吃就干喝酒。于是理都没理。

钟愈和烂七八糟的果脯蜜饯，包着糖纸的果汁糖们，以及麦香村的各种甜味馒头对视了半天。

“花烛，你对得起谁？”

花烛乍一下从钟愈嘴里听到自己的全名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

“干喝吧。”花烛道。

“那不行。来行酒令。”钟愈一勾唇，往椅背靠去，两手搭着椅梆，大马金刀地一瘫。

“行酒令？”

“飞花令也行。”

“没意思。”花烛拔剑，“输一局干一杯。”

他想着，若钟愈不应战，未免太不男人。

果不其然钟愈一下撑桌站起，笑道:“来！”

两人用剑正经比试，板板正正，花烛输了几轮后，就开始疯，来了劲儿。

“哇，你走路比我刀还弯哈哈哈哈哈！”钟愈一边躲他剑一边嘲笑他，花烛感觉不妙，酒精的确令人失准，是个输得越多赢得概率越小的游戏。

他找准了机会，拉住钟愈提剑挡刃的那只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啊！！”钟愈眼一下瞪圆了，想抽回去结果花烛咬着不松口，“你是狗吗！”

“输不起？”

“输不起的到底是谁啊！！”钟愈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仰头灌完一口，撂下杯，“来继续。”

“嗯？嗯…不。”花烛眼前已经有重影了，不知东南西北，“谁跟你继续。老子要睡觉。”

“你还老子上了，等我告花渡云的。”钟愈咬着牙，把烂泥一样倒在他身上的花烛往旁边推搡，“赢我一局，你特么就要睡觉是吧？”

“再逼逼睡你。”

“我靠花烛我也想求古，让明天的你看清楚你都说了什么话。”钟愈简直被气笑了，“你知道你酒品有多烂么？”

“嗯，我不管。我要睡觉。”

“睡呗，没人逼你睁着眼。”钟愈又倒一杯酒准备全喝完不浪费。

“我要躺床上睡……”花烛一边半张着眼看迷迷蒙蒙的铃铛的脸，一边拽着他衣服。

“别拽！拽掉了你就等着吧。”钟愈把他的爪子拍开，威胁道。

因为花渡云和他一道，从来不等他，直挺挺地大跨步往前走，他想去追花渡云，就要去抓他衣服让他慢点。导致他从小就养成了爱拽别人衣角的习惯。

“听见没？”

“躺呗。”

“你居然让我自己过去。”花烛不满地哼道。

“不然呢？还得我抗你是吧？少作，滚过去。”

花烛站起来，又“咣啷”一声脸朝地趴在木地板上。

钟愈听他哼哼着，毫不买账地两只手拖着他两个胳膊把他拖行到床上，手垫着头防止他磕到，让他的脑袋枕在枕间。

正要抽出手时，花烛一转身，脸颊便贴到那只手上，两手一环环住了他的胳膊。

“你干什么？？”

花烛没睁眼，用脸蹭了蹭他的手。

钟愈愣完了，不知不觉就聚精会神地蹲下身，那只紧贴着的手，捏了捏花烛细嫩白皙的脸颊。

“帅倒是挺帅。”他仗花烛睡着听不见，才毫不吝惜地评价道，“鼻梁这么高。”

“谢谢……你也是。”花烛吐字不清地应道。

“你特么醒着为啥不松手！”

“我不想松就不松。”花烛搂得更紧了，“谁让你下午丢下我跑了。”

他算是彻底明白这人喝高了。

花烛一开始还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死守着铃铛那只手，一会就蹭两下。后来酒精和困意一同袭来，他明明觉得自己醒着，却是早已睡沉了。

钟愈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回屋另一边的床，也昏沉着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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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渡云关了文千翰近一个月。梁诗平宣布了退位，新楼主迟迟不上台。

七楼八阁躁动不安，最得利者为郭蕴。

清月楼在短短半年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翎羽楼与花小楼战略联盟，衔冰楼与罡风楼自然是不用提，寻道楼恪守己分，从不参与外界争端，一心问道。

因此问冥楼此时正随时面临着被四阁中实力最强的鹤峡阁吞并的风险。

问冥楼如今辉煌尽褪，当年称霸整个大陆的是文责，梁诗平，文千翰，花渡云，如今都已落幕，辉煌就此了结。

它再也不是那个天下第一楼了。

花渡云沉默地坐在七楼联审场上。

问冥楼楼主的座位空着，处理公审事件时，各楼楼主由觊觎问冥楼位置上的意见，变成了张望清月楼的。

此次主持七楼会议的是罡风楼的楼主林清客，宣读着审判结果。

“本次七楼联审的全部案件截止至现在已全部审判完毕。”最后一个案件结束，林清客用标准的收尾语句来结尾。

这时，郭蕴向他示意。

“郭楼主，请讲。”

“谢谢林楼主。”郭蕴温和地笑了笑，目光却暗藏着锋利，看向问冥楼，“梁老楼主退位已有七日左右了。不知新楼主何时才示面？”

张泛捷坐在楼主一旁的位子上，答道:“我们楼会尽快决出新楼主的人选，就不劳郭楼主费心了。”

“张公子是怪我多管闲事了。”郭蕴笑眯眯地自洽道，“只是，这楼主之位由谁来当，可不单单影响楼内，楼外也影响很大。”

“怎会，我可不敢怪您。”张泛捷皮笑肉不笑地摆手。

花渡云听完了联审，就回楼去。

此时离花烛出逃已过去一个半月，问冥楼楼主仍未决出。

他回去后将这一消息告诉期待万分的文千翰。“真是不好意思，你还得在这蹲到下一次开会。”

“你还有一周机会！让我去争楼主，我肯定会给你好处的！”

“当初你是不是也这么跟络腮胡说的啊。”花渡云问。

“他妈的，花渡云你软硬不吃是吧？！”

“本月第二十次。”

“？”

“再接再厉。”

“卧槽你大爷啊！”文千翰还是被捆住，披散着头发微微低着头。

花渡云乐了，几步走到他面前，鼻尖儿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文千翰被他与生自来的威压逼得往后挪了挪，提上一口气。

“师兄，放心吧。”花渡云无视他的躲避，继续道，“等问冥楼新楼主上了台，你这条狗，就该被放出来咬人了。”

“我才不会跟你一样！”

“你干的恶心事就少吗？”花渡云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后扯去，“别再跟我提以前。”

文千翰肆意笑着，神色染着癫狂:“你逃不了！你以为你离开了问冥楼，堵上所有人的嘴，一切就都能遂你愿了？不可能！”

“闭嘴！”

“我不是那群乌合之众，你堵不了我的嘴，你不敢杀我，是不是？我知道你不敢！”文千翰道，“这就是为什么哪怕我要动你儿子，你也不敢杀我！”

花渡云神经绷成一条线，扯过一块抹布往他嘴里塞。

“你……已经输了，你输…了！”

终于抹布堵住了文千翰的口腔，花渡云又拿赤灵缠了两圈，以保证它不会松动掉出来。

他舌头动不了，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花渡云松了一口气，露出邪恶的笑。

“那又怎样？我不想听，就可以不听。”

文千翰瞪着他，不再继续无济于事的挣扎。他想开口，想问花渡云。

你真的听不到了吗？

你自己心中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呐喊着吗？

比起他的话，花渡云自己对自己说的，才更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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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康知之几人刚练完武，气喘吁吁地随意在地上坐成一片，他问道，“我突然有个问题。”

文千爱瞥他一眼，道:“我也有个问题。”

季让看了骆大翔一眼，两人相视已经开始憋笑了。

“什么问题啊？您先问，师父。”

“你一天天哪来那么多问题？”

康知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认真的！！”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和他们竞争一下问冥楼楼主大选？”

“这样吧，你去选，我们直接捧你当楼主。”卢山紫调笑道，“我们吱吱玉树临风，俊采星驰，貌美如花，贻笑大方，当了楼主一定是七楼之最。”

“贻笑大方是什么啊！！”

“我看行。”骆大翔往季让身上一躺，说风凉话，“康楼主，你上了台直接把郭蕴花渡云两大楼草压下去。”

“骆楼主说笑了，真要这么选的话还是您更胜一筹。”康知之咬牙切齿地假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季楼主和卢楼主才是真的肤白貌美美若天仙~”骆大翔手一抬，戳戳季让“美若天仙”的脸。

康知之脸上挂一串黑线。

“你身上全是汗多热知道吗？”季让推他两下。

文千爱嗤笑一声，道:“真是光宗耀祖了。想不到我门下能出四个楼主。”

“都是师父教得好。”骆大翔拖长了音，懒懒散散地道。

康知之敢怒不敢言。谁来在意一下他的问题？

几人落了汗后一起去吃午饭，康知之开始留神他们的神态和说出的话语，听着四个人闲扯。

他的观察力一直很强，就像能从别人的一举一动判断出对方的想法一样。

因此起初见到花烛时，花烛一直不说话，两只眼如旁观者一般默默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总令康知之感到有些畏惧。

后来发现这个人是真的傻。

又过了半日，他始终没有抛之脑后，一直在琢磨着。

终于，他发现他好像问了一个不可触及的问题，所有人都在尽可能地避免文千爱去回答。

时间线有点点乱。其实他们每件事之间隔了挺久的。好几个一个月，就是差不多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