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雨晦冥,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留下一条条长长的尾巴。
春燕望着窗外的大雨,怔怔出神。
“刚还是大晴天呢。”
“是雷阵雨,下下好,这几天太热了。”醇厚的男声。
手臂上清清凉凉,春燕回过神,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不应该疼啊。”女医生拿着沾药水的棉棒在伤口处压了压:“很疼吗?”
春燕摇头。
“小赵,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一趟。”
“好的。”叫小赵的女医生答道。
男人撑起红伞,冲进雨幕。
“伤口不要溅到水。”小赵收拾起桌上的医用器具,留下一管碘伏和一包医用棉棒,嘱咐道:“自己带回去搽。”
“谢谢。”春燕吹干伤口上的药水,卷下袖子。
小赵一笑:“你先坐,等雨小了再走。”
风雨渐缓,春燕靠着墙根行走,虽如此,还是不小心踩进水洼弄湿了鞋袜,她咬牙,干脆一鼓作气淌着水跑起来,越过操场,冲进教学楼。
第一节课刚下,走廊有很多学生,春燕行至二楼时,与另一条楼道走过来的人撞个满怀。
眼见又是那人,春燕往后让了几步,示意他先走。
丛飞没有客气,看了眼默默跟在身后的春燕,几个步子跨上台阶,彻底拉开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没有引起多少同学注意,又一前一后地在同一张桌子下落座。他们虽然是同桌,但几乎没有说过话。
丛飞心不在焉。捱到放学,同学们收拾书包走人,他起身环视,顺着人流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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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怡,咱们中午不回去了吧,去外面吃饭怎么样?”
扎蝎子辫的女生嚼着口香糖,白眼一翻:“你请客呀?”
眼前四五个人她也请不起啊,又不是路边摊,白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思想转的快,把身后的女生往前一推:“春燕说她请大家。”
被点到的春燕身体僵了僵,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好点头。
周小怡横她一眼,‘切’了声,略带嫌弃的表情:“就她?”
几个女生大气不敢出,春燕家里什么条件大家心知肚明,这话肯定不是出自她口。
皮球踢回来,白薇慌张地看向潘婷,后者目光躲闪。
白薇恨自己强出头,每回出馊主意都是她打头阵,她倒好装的清高,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我来请吧。”
那点心思周小怡早看出来了,像是恶作剧得逞,她捧腹大笑,笑完停下来抹眼泪,“开玩笑啦,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
几人推推搡搡,周小怡看这样不行,擅作主张道:“去前面那家自助餐厅吧,要走些路,到了你们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取。”
女生们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围住周小怡笑成一团,白薇和辛媛一边一个搀着她往前冲,小怡的书包潘婷拎在手上,和春燕一前一后走着。
走着走着前面三人一道停下,等后面的跟上。也不知在憋什么大招,白薇和辛媛笑得不怀好意,周小怡使了个眼色,辛媛会意,手指着一个方向:“把书包给她。”话音刚落,属这两人最积极一股脑把书包丢给春燕,潘婷顺势把两个书包挂她肩上。
春燕的肩膀向下一沉。
“我们先去占座。”
“小春,我们在前面等你哦。”
呼啦啦地跑远。
眼眶湿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快涌出来了,春燕不由自主地瞥向周遭,有些难堪的低下头,随即又很快休整过来,挺直脊背向前走去。
喘着气走走停停,春燕从未觉得时间这么漫长。雨后的太阳很大,此时她两鬓汗水直流,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是黏腻,肩上负担太重她不间断的换手提,好在街上的学生都走光了,眼瞅着极个别陌生人的打量倒不那么拘谨了。
除了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春燕偏头怒瞪,那人已经跟了她快一条街了。许是接收到她凶狠的目光,临到巷口他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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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逼仄的巷子光线暗淡,垃圾堆成的小丘苍蝇围着打转,道两旁是低矮破旧的老平房,或垮塌或矗立,墙砖熏得黑亮依稀可见红色的“拆”字,与老楼仅一墙之隔,是片新建成的高层住宅,干净且明亮,只零散住着几户人家。
丛飞没走多远,他站在巷子里抬头望天。
少顷,那抹身影出现在巷口,肩上没了负担的她脚底生风朝这边走来,直至越过他,向前走去。
——他们虽然是同桌,但几乎没有说过话。至少是在学校里。
丛飞动了,他加快脚步。
这条巷道鲜有人烟,尤其夜晚,巷子黑且深,出了巷子是一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集市,为图省时,不少人抄这条小路走。
丛飞有意堵她,他拉近距离和她并肩,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一寸掠过:“为什么不反击?朋友就那么重要?”更何况还不是朋友。
春夏起初还板着脸,只是那目光太过直白,让她无处遁形,仿佛她所有龌龊不堪的心思都能被那双眼洞穿,她恼羞成怒地推开他,反诘:“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