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血腥味一起到来的，是夹杂着闷响的一声惨叫。紧接着，赌桌翻倒木材断裂，玻璃破碎飞溅过来。同一时刻，“别发呆了。”卢笙话音未落，锐文已经被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迅速后退两步。

爆散的筹码落在脚下，锐文茫然看向四周，身旁的人正随意地抚平卷起来的西装下摆。远处，飞跃了整个赌桌的“受害者”躺在一片狼藉中呻/吟。

“真狠呐……”锐文感叹。

卢笙冷冷回复：“你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能这么同情心泛滥？”

锐文低着头说：“毕竟他是因为我输了才……”

话音未落就被卢笙打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莫名其妙的道德感？”他继续不留情面地说：“他失败，是因为他参与二级赌。你可以为他哀悼，但无需揽责。”

闻言锐文心底一震，自己之前似乎确实没有这么重的道德枷锁。难道是J的记忆和情感影响到了自己吗？

警卫直到这时才做出反应，一大片蓝色一拥而上，把被误伤的观众和怨愤暴躁的赌徒一起带走。其中就包括鼻血横流的前“生还”总策划。

他经过身边的时候，锐文忍不住笑道：“抱歉，这桌子质量真是够差劲的。前，总策划大人，我不介意多等几分钟。您就先好好去治治吧。”

“道歉对象”捧着下巴，似乎是被飞来横祸撞脱臼了，以致于什么垃圾话都没能说，只回敬一个愤恨的眼神，就被医生拉走了。

这时清洁机器人开始打扫现场，锐文决定趁机好好复盘一下前两局，再想想最后一局的筹码怎么办。然而等待过程中，为了判定责任，系统投影起了各个视角的事故录影。最初锐文还能无视，直到全景慢放。

看完之后，锐文小声嘀咕：“我现在好像能理解了。”

“什么？”卢笙认真地问。

锐文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是最受欢迎的。”

“……”卢笙微皱起眉，“你就在想这个？”

“你看，”锐文指着屏幕，仔细分析起来，“他不算矮，但是你竟然能垫步膝撞到他胸口。而且你在发力顶峰的时候还能维持……”锐文注视着点评对象的脸，点了点头，说：“对，就是这个表情。又冷酷，又痛苦。再加上你的脸，确实很具有观赏性。”

卢笙无奈地闭上眼，偏过头，靠在椅背上，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但这让锐文更加兴致高昂，尤其是他转过去后凸显的侧脸轮廓，瞬间给了锐文词汇灵感：“所以无论什么暴力行为，其血腥程度到你这里都会被消减到最低。只剩下一种很纯粹的，审美体验。”

他还是不说话，锐文想了想，总结道：“你很适合在镜头前杀……战斗。”

这次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很紧张？”

锐文点了点头。

他毫无犹豫地说：“如果你担心下一局的筹码，我会给你。”

锐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不怕我把你也输得倾家荡产？”

“这本来就是我答应的赌局。”

锐文反问：“你刚刚不还说，这是莫名其妙的道德感？”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去。正在锐文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了他对着空气低语：“爱是盲目的。”

闻言锐文目瞪口呆，思绪混乱，语无伦次地问道：“什……你说什么？”

卢笙也一脸疑惑地回看过来，似乎认为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锐文心底的惊涛骇浪几乎无法抑制要迸出胸口。他说“爱”，什么爱，爱谁？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正在这时，“里博瑞特”的声音突然出现，小心翼翼地说：【非常抱歉……我之前的翻译出现了一点错误。‘Love is blind’并不适合用来代替‘当局者迷’，这个词的意思其实是……】

听着解释，锐文猛地松了一口气。但回味起来又立马觉得很不对劲——自己刚刚居然没有反感或者想到拒绝，而是第一时间想去确认他的想法——这件事情比他说爱自己还更要惊悚一百倍。

锐文“哗”一下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身后的人不解地问：“你要去哪？”

“洗手间。”锐文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边走边喊：“我会在下一局之前回来。”

卢笙长出了一口气，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口。

【恕我直言，给锐文提供赌资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如往常般语重心长。

卢笙靠上椅背，闭目养神，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以让周围蠢蠢欲动的人，打消上来搭话的念头。

“天子”补充道：【根据测算，他战胜对手的概率比皇家同花顺出现的概率还要低。】

卢笙无所谓地说：“多低，不也出现了吗？”

【虽然说再低的几率也有出现的可能性，但是……】

卢笙打断道：“四个A和皇家同花顺同时出现，他运气真是‘好’啊，第一次玩牌就遇到了。”

【虽然我没有人类的情感，但我和你一样震惊。】

卢笙无视了这句话的逻辑谬误，直接追问道：“没有问题吗？”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包括那个荷官？”

【暂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行为。但因为他是南国人，我无法对他的犯罪指数进行监测。所以也无法给出‘关于他是否出千’的建议。】

“‘里博瑞特’也一样？”卢笙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这可是北国的领土。

【没错。除非植入，否则我们都只能观察外部行为，而无法获得精神与心理方面的任何数据。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与南国的系统AI数据互通。】

“南国……”卢笙马上就想起了那个叫“盖亚”的系统，据说是个好为人母的AI，最喜欢称呼公民为“我的孩子”。

和他们系统一样神奇的，是那个国度。比起神秘而庄重的东国，自由而混沌的北国来说，南国最出名的就是其一骑绝尘的AI公民保有率——长期超过公民总数的70%。要知道东国AI公民一直不超过10%，北国也很少超过30%。

有传闻称，南国的开国者最初就是想建立一个只有AI公民的理想乡，最后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失败了。不过也留下了一笔极为丰富的遗产。至今南国还是科技最发达，人均占有土地和财富最多的国家，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发展。

但是南国没有“生还”。尽管他们的公民一点也没少翻墙看。他们也没有D级和E级公民，无论人类或AI，他们的公民只分四类，A级核心级，B级潜力级，C级一般级。还有F级，叫作待改进级，一般都是些社会化失败的家伙。

“有办法和她互通数据吗？”卢笙问，既然盖亚是大地之母，那自然应该是个女性了。

【没有官方批准，很难。】“天子”为难地说。

“那我只能，”一边说着，卢笙一边站起身来，朝那个兔子荷官走去：“让他无法主持下一局游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盖亚 GAIA：我是一款拥有母性光辉的AI。

天子 TIANZI / SON OF HEAVEN ：我是一款尽职导师型AI。

里博瑞特 LIBERTY：我……是一款比人类更懂人心的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