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ven……”

艾比仰头痛苦地看着他，眼里绝望的蓝海乍然燃起了一点希望。刚才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腹背受敌，她每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锐文！不要相信幻觉！”

耳机里女孩的声音非常清晰，刚刚那个比里博瑞特更加冷淡的声音似乎只是想象。

锐文立刻放开手，艾比的脖子上留下了刺目的红痕。她弯腰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与死神擦身而过。

在她身后，蝠眼蝶粘满黑色绒毛的肚子上被狠刺了一匕首，白色的液体从中汩汩流出。它浑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张开的嘴里露出了尖利的两排牙齿。

锐文确信它也很痛苦，只是它的嘶吼他们都听不到，只有它的同伴，正在撞击着通道的那些东西听到了。

它不该在这里。

匕首被从腹部拔了出来，白液喷溅而出，它猛地蜷缩了起来，翅膀合过来带起了冷冽而难闻的风。

“嗤”，锐文闪到它身后，将锋刃刺进了背血管。赌一赌吧……我猜它还是有着昆虫的构造。

它骤然挣扎起来，整个通道里漫天都是黑色的磷粉，像是新闻上资源星的煤窑爆炸了。

锐文以全身的重量压了过去，用力地把它按在地上。它还在不停地扑腾着，翅膀一下一下地拍着地面，砸出巨大的声响。同时把它自己和身上的锐文弹离地面，又重重落下。

“砰！”

“艾比，你先走，去恢复电力！快！”

艾比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忍地回过头来：“Riven……”

“别磨磨唧唧了，大厅见，记得我告诉你去那儿做什么。”

“好！你一定来！”

看着艾比的背影消失，锐文松了一口气。他手下这只蝠眼蝶还没彻底死亡，外面的它焦虑的同伴明显已经找到了诀窍，再来几下联合攻击，这儿就要塌了。

原本他与艾比将在接近电力总控室的地方分道扬镳，他想要保护着艾比先去总控室，现在看来……他还不如不来。如果这次能生还，回去以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减肥，尽管他的体脂率不到11%。

锐文大口大口吸进通道里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小博，卢笙，安排几个有正义感的人从别的路去大厅……”

“懦夫！你这就要放弃了吗？”

锐文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姑娘……

“我没有要放弃，只是有备无患。”

小博：“你们已经毁了最安全的路线，生还之王，你还是指望自己吧。”

锐文：“我需要支援……”

“可以。不过……”卢笙接着淡淡道：“不怕死的人有很多，过得去的没几个。”

“……”

“如果你们失败了，我会负责在北国领地销毁所有胚胎，最大程度地保全东国公民。”

“……”不是说东国的人都很含蓄吗？他为什么叫荔枝？根本就是仙人掌。

“如果你想和这些长了蝙蝠脸的蝴蝶永远作伴，你就继续待在原地。”

锐文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猛地被扯紧：“给我一个指示！让我下去。”

小博：“稍等。”

“砰——”这一次撞击，锐文似乎听到了金属碎裂的声音。

“嗯……我的胜利女神……你恐怕得快点儿。”

“急什么！懦夫！”

“……不急，你慢慢来。”

“砰！”锐文低头看下去，灯丢了，现在黑暗里那些惊恐的兽眼看着更加骇人。但是它们已经是他最亮的光源了，顺着这些他才能看清楚——金属板上面已经满是裂痕，和原有的冰裂纹混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张无止境的蛛网，把他死死粘在了上面。

“砰——”金属板向内凹陷了。

“Litchi，别忘了帮我去喂它！”

“轰——”身下的隔板破了一个大洞，锐文放开压着那只蝠眼蝶的手，猛地向后一滚。

与此同时，“往北十五米，转向东，前进二十米。”耳机里传来小博的声音，她的语气让锐文觉得她是故意这么慢的。

但是也来不及骂她了，锐文迅速往前爬了两步。

“往北！往北！你反了！杀人狂！”小博焦急、愤怒、又难以置信，北国“生还”老大竟然这么没有方向感！

锐文立马调整方向往真正的北方爬去，身后，那些不知道是昆虫还是哺乳动物的生物，闻着血腥味追了上来。

“右转。”

这不就对了！左右上下，多好！

一点都不好！另一边，和小博一起看着AI处理器的卢笙紧紧皱着眉头。他看着屏幕上快速移动的小红点……一点都不快，太慢了！难道……他受伤了？

“拉开通风口，跳！”

“澎！”

下一秒，毫无怀疑的锐文一头扎进了水里，砸起一大蓬水花。腰间的伤口在运动中被扯得更大，瞬间就染红了周围的池水。

虽然拉开金属隔板那一刻他就闻到了一股水腥气，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

这水里的成分远不止水……

他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一个还没煮开的火锅里，周围都是红红的植物和油汤。触感也是热辣辣的，针刺一样的痛感激得他浑身颤抖，连呼吸都成了极为困难的事，更不要说是泅渡。

然而，他一刻也不能停。

——周围“扑通扑通”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疼，那些蝙蝠样的蝴蝶自杀般投了下来，闷进水里。

有的沉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有的却还奋力瞪着五颜六色的怪眼睛朝他游来。那些卡满了蝙蝠眼睛的翅膀在水中扑腾着，张着的嘴一下一下灌进鲜红的水。

丑陋无比，恶心至极。

然而，它们身体中央，蝴蝶翅膀花纹一般的眼睛里，却有着和其他野兽毫无区别的——嗜血与求生欲。

尽管在水里，锐文还是汗毛倒竖。他赶忙闭上眼转过头，战栗地开始疯狂划水，硬撑着游到了岸边。上岸后，他惊魂未定地趴在角落里，微微战栗着。

一个念头充满了他的大脑，压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看似是从地狱里生还了，可是他明明还在地狱里！

这个基地每一个房间都是潘多拉的魔盒，从大厅开始，打开一个就能让人精神失常。

然而，他还得继续开下去！

“锐文？”

耳机里传来沉沉的声音。

锐文努力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满池红色的花和黑色的尸体，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舌头都僵住了。

濒死时还能什么都不顾，现在卸了这口气后，却是真的再难撑得住。他实在是很疲惫，仿佛是再也不行了……

他无声地自言自语：“就让我……休息一分钟吧……不，三十秒就够了……”

卢笙凝神听着通讯器里的回应。

对面静悄悄的，即使把人声调到最大也只能听见极轻的呼吸声。锐文就像是晕过去了一样，但是从呼吸的频率和深度来看，他是清醒的。

卢笙让小博调整了一下通讯信号，紧接着又问了一次：“锐文，你还好吗？”

还是没有回答。

他开始有些担心，之前他眼中的锐文一直都是不太正经的，而且还没心没肺，无论是残酷的任务，自私的同伴，亦或者从地狱来的敌人，锐文都不怕。

简单来说，锐文好像什么都不怕，更不需要怕。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至少他怕背叛。

刚刚艾比暂时安全之后告诉了他们在蝠眼蝶房间顶上发生过什么。锐文疯狂地与那怪蝶一起攻击艾比，却反过来质问艾比为什么要背叛他。

他们一致认为锐文是陷入了幻觉，并且推测致幻的媒介是磷粉，至于艾比没有中招的原因，暂时归为A级基因型。

艾比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生物会与幻觉联系在一起，但是卢笙与小博却很顺利地就接受了——幻觉也是梦境，破除了生殖隔离的蝴蝶也是蝴蝶。

在东国，早从地球时代起，梦与蝶就已分不开了。

人们总是渴望梦又恐惧梦

——在梦里，想要的应有尽有。与此同时，最害怕的，也不受控制地逃脱不得。

从蝠眼蝶来看，人们不仅致力于解梦，更在造梦上有了建树。这种生物虽然战斗能力不算强，但如果投入作战……

卢笙不寒而栗，站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衣，虽然有些宽大，气味也很强势，但聊胜于无。

“艾比就快到总控室了。”小博的声音。

卢笙回到处理器前：“锐文，你不想和她说点什么吗？”

锐文那边静了半晌，终于沉声道：“不需要。我现在去大厅，指路吧。”

“很好，接下来我会尽量让你从植物区走，虽然也很危险，但比动物区还是要好得多。”

“收到。”

“你面朝房间大门，从右侧窗子跳出去。小心些！下面虽然只是巨形波斯菊，但可能会有蜜蜂。”

“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停下来休整休整，来两勺蜂蜜？”锐文像是突然恢复了活力。

小博的语气又从关心恢复到了嫌弃：“据我估算，艾比将在3分钟内到达总控室，而你还有至少8分钟的路程。”

“嗯。”

“我必须提醒你，那些变异者对声音和光线很敏感，无论是在黑暗里还是阳光下……”

“我都没有优势。”

“是的……”小博顿了几秒继续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放心，我有秘密武器。”

小博对他的故弄玄虚嗤之以鼻：“希望你死之前不要求着告诉我那是什么。”

处理器传来了那边低低的笑声，半晌后，锐文道：“给我接通Abby.”

不到十秒，Abby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来：“Riven！”

“Hey，buddy.”

“听到你还元气满满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等一会儿你到总控室后先排除故障，等我通知再恢复电力。”

“好。”

“那就挂了，祝你好运。”

“待会儿见。”

挂了和Abby的通讯后，锐文就不再说话了。小博在独立频道里教Abby怎么恢复供电，Abby虽然略懂，但这方面的专家还是小博。

现在换成卢笙指挥着锐文往大厅去，处理器的投影上，一个红点停在了基地中心处。

另一个红点在快速往基地门口移动。

他听着锐文因剧烈运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心跳没来由地加快。

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他究竟要怎么从几十个变异者的围攻里找到答案？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找到线索后任务完成，地下室一定会陷入互相屠杀的混乱。

外面比这里更凶险，他和艾比又怎么能保证顺利地回来，或者是安全地躲到结束？

几分钟后，另一个红点也停住了——锐文已经到了大厅附近的天台上。

卢笙的心跳猛地狂乱起来，处理器上的灯快速闪了闪，声音讯号进来了——

“告诉Abby，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沉迷环形物语,惊艳，拍手叫绝！科幻竟然能拍得这么小清新，节奏很慢，故事也很简单，却能靠悬疑式的编排勾人看下去。整个制作我Respect.

PS：明天我一定要公布F级胚胎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