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句录音有些不清，倒有合成的嫌疑，而且本身也不足以作为有力证据呈上公堂。但……如果这件事是事出别的目的，倒也差不多够了。
蓝夜垂眸，转着手里的水晶，“你可还有证据证明，那录像里的声音是真的？我们谈论的就是偷盗一事？”
罪犯沉默了一刹。
“没有是吧。那我来说说我的解释。那天晚上，我外出吃饭，一时兴起喝多了，回来时想在楼下吹吹风，忽然看见护栏对面有一人影，姿容昳丽，很像我的一个心悦之人，便翻过去看看了。怪我当时神志不清，唐突了玉小世子。发现找错人后，我很快便返回了阴界宿舍区，整个过程不过七八分钟，要谈什么也来不及。我离开盲区后，监控可以马上拍到我的身影，证明我没像你一样忽悠人。”
玉灵筝想岔了一瞬：一个心悦之人？那敢情你还有很多个是吧？
“再说，如果我们真的想商谋什么，为何他一见到我就慌忙往回跑？若是不想引人注意，我完全可以选一个正常的时间和地点与他商议。何必用这样的方式，给有心人抹黑造谣的机会？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至于初试一事，系对手故意伤人。我自愧一开始没有认真对待，害搭档平白受伤。我导就是监考老师，当时在场上不好明面说，就发了私信罚我事后写检讨，还要我马上送玉小世子去疗伤。”
蓝夜扬了扬手腕上的通讯器，“短信还在这呢，日期时间一应俱全，看看？”
玉灵筝心想，当日那个监考老师居然还是带蓝夜的主教导师？巧得简直如有神助……还是说他料到自己这俩离谱行径终有一日会给人做文章，所以早做准备了？还把自己从里面摘了个干净，表明都是他一人的责任。
席间有一梦溪本土面相的导师点了头，承认确有此事。
罪犯却笑，“可我怎么还知道，二公子偷渡去了南极，还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据我所知，当时南溟王都在附近呢。如果不是有人接应，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人搅混水是搅得一溜好。要不是玉灵筝亲眼见过蓝夜在南极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差点就信了。
可不论蓝夜之前是过去南极干什么，他都不能承认偷渡，不然说什么都洗不清了。
“没有这回事。”这时南水渊却发声了，目不斜视地看着罪犯，“南极与阴界接得近，历来多偷渡者不假。但当时我们南氏几日都在断崖边祭祀，并没有任何异常踪迹。要是你这辈子能有幸出来，我也可以带你去看看？”
想要非法入境，外界的人就只能从南极断崖边进入阳界，南溟王都在那边，安保工作肯定做得极严，既然南水渊都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
南潮的眼睛转了转，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玉灵筝侧目看向他，心道这家伙关键时刻还算靠谱。不管南水渊到底知不知道蓝夜确实去了南极，今日这番话都能给揍过蓝夜的南溟刷回一点好感。
萧府君眉目也染上愠色，“梦溪给你陈词的权力，是因为始终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态度，而不是让你给有心人一个做局的机会。”
罪犯还不死心，“等等，此事还有疑点。二公子，你如何证明你翻墙那晚真是神志不清的？”
玉灵筝也在脑海里回忆，当晚他看到蓝夜的时候，这人谈吐清晰，衣衫整齐，确实不像是醉了的样子。
他又偷眼去瞄对方，蓝夜又朝他做口型，眉眼含笑，明明隔得老远，却像是在耳边呵气：还能捞，挂不了。
“我有证据。”萧笙茗开口道，“我和他还有青阳殿下，也算老相识了。五百年难得重聚一回，是我考虑有失偏颇，一高兴请了他们二位在学府内吃饭。饭吃完了，青阳殿下便先回去了，二公子酒量不好还要喝，一不小心就沉了。最后还是我给送回去的。”
他看了眼青阳琰，道，“殿下，我没说错吧？”
虽然不知道萧先生为什么会帮蓝夜，但是青阳琰不想再让玉灵筝下水，由是一字一顿道：“没有。”
台上一直站在罪犯旁边的萧倚歌趁势就接：“这是好事啊。兄长能让殿下和蓝公子同席而坐，平心而谈，阴阳两界早就不该敌视下去了，未来化干戈为玉帛，不好么？”
“是啊……”
“很有道理啊，早就不该打下去了。”
“殿下都说不是了。一个被说私通还有些微可能，太子总不可能也私通吧！”
“诶，这么说来，刚来那天晚上，我确实在街上看到他们俩碰面了！”
玉灵筝想起，那天晚上校外商业街碰面后，蓝夜和青阳琰后续确实是相继往学府走了，但到底是不是一起去聚餐，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在学府的地界内，想来萧先生有办法摆平。
南水渊出来澄清，青阳琰也说没有。阳界那边都说没那回事了，坐席区的交谈声又此起彼伏，这么多人出来澄清，这还能有假么？
幽雨寒扫视向阴界坐席区那边，沉吟道：“是他们蓝家在内斗。”
“能把手伸到梦溪本家的老学员头上，本事也不小。”南水渊讽刺地笑笑，“就是用法太蠢了，挑谁不好，居然敢拿玉家先试刀。”
“也许他们试梦溪的态度才是真，萧先生在暗里袒护蓝夜。阳界和梦溪不信他这套说辞，阴界可不一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青阳琰微微眯了眼，转看回台上的罪犯，“……他倒是蓝家的眼中钉。”
那罪犯不依不饶道：“南公子也是糊涂，竟然帮着蓝家的人说话！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做对得起当年圣魔大战死去的人么？！”
萧府君一掌拍在桌案上：“梦溪办学的宗旨是中立于两界维护安宁，消减冲突，而不是给你平台借题发挥，污蔑他人，搬弄是非！”
苏府君也一挥袍袖，“到此为止吧，押回去即日服役，学府的颜面真是让你丢尽了！”
梦溪既然广收三界学员，世家贵族多争执，一些私仇家恨有时也会被搬到台上吵，算见怪不怪了。
一场公审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两位府君率先离席，梦溪的弟子把罪犯羁押回牢，众学员也陆陆续续散场。
玉灵筝还有点懵懵的，被那犯罪的话骇得还没回过神来。青阳琰和玉京箫都起身出来了，他还坐在第三座上，挡住了后面的人走。
幽雨寒刚想提醒他，南水渊就伸手给他的脑壳敲了一记，“走了。发什么呆，难道你还想再在这看一出大戏？”
“唔。”玉灵筝捂着脑袋哼了他一气，也起身出去了。
……
关于此事，玉灵筝后续被叫过去问了几句话，走了走形式，也就放他回来了。
本来还想着能好好睡个午觉，补回这些天来的劳心劳肺，结果给上午这件事闹心得又睡不着。他两眼盯着天花板，半晌还是毫无睡意，便决定爬起来去自习。
周末过完以后会有一个文理类的小考，接着就是开学典礼。因为有些学员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准时到校，比如梦溪本家那些还在闭关的学员，所以两位府君便人性化地推迟举办。
小考则是对这个星期传授的理论课效果的检测，九十分以上者奖励五个学分，八十分以上者奖励三个，七十到六十没得奖，不及格者还得倒扣三个出来。
他倒是不太担心文理类的考试，以前没有灵力的时候，他一天天闲着没事干，把飞鸿宫藏书室的书一本本都给翻了个遍，有意思的没意思的都看过，最后实在没新的了才连东隅写的沙雕霸总小说都不放过。
爹爹说就算不能修习，也要尽量做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免得出去了被人家笑话，还举例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不过自己那时不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了，现在看来，爹爹说的应该是萧先生吧，同样是辅助的命，靠脑子改变命运。
——
两日后，全校统一小考。
各大学院的学员都被随机分配到其中一院里去考试。玉灵筝就带了个笔袋进考场，听三姑六婆说，这个笔袋是他抓周的时候凤锦眠给亲手缝的，抓到的时候爹娘挺高兴，都说他以后可能是个文化人。
玉灵筝对这件事没什么记忆。但自从他发掘了空间系的灵脉以后，发现自己对过去某些事的回忆却愈发清晰起来，比如生辰宴当天周围的布局、物品摆放的方位，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对小时候还是没什么印象。
但他觉得这个笔袋挺有纪念意义的，于是就一起带过来梦溪了。
他到了位置坐下，发现居然跟蓝夜和风家那三个一个考场。
周末得了空闲逛的时候，也在校道上遇到过他们几回，蓝夜仿佛把公审那天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跟个没事人一样，每次他和风暴潮都会与自己打招呼。
距离开考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还没到，玉灵筝低头削铅笔假装没看到他们，风暴潮一上来便看见了他，高兴地道：“诶，这不是那个谁嘛！”
玉灵筝：“……”
风暴潮大大咧咧地在他旁边那列坐下，“喂，你怎么不理人啊？叫你呢！”
“我不叫‘诶’，不叫‘喂’，也不叫‘那个谁’，我有名字好吗。”玉灵筝忍着心头的火气，瞪了他一眼。
“好呗。个头小小，脾气那么大。”
“……”玉灵筝无意地朝蓝夜那边瞥了一眼，看到这人坐在风暴潮前一个位，肩膀都在细微地抖，似乎是在故意告诉他，自己憋得好辛苦，要不是有人就笑翻了。